自从领了收债的活计后,直郡王便开始逼着几个小弟还债,八爷这种有门路的还好,十?就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了。
十?和九爷一样,素来是个花钱没数儿的主儿。之前还没出宫建府时候就时常闹亏空需要额娘和?哥添补,后来听闻户部可以借钱后更是用钱无度,如今到了该还银子的时候才知道发愁。
刚刚被直郡王逼着还银子之时,?爷还没回来,十?便想叫福晋去找四嫂那边先借钱还上。
十?福晋对十?的想法表示不解,十?欠的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爷家也是有妻儿要养活的,还要先把自己府上借的银子给还上,能一把借给他这么多钱吗?
福晋说得的确有理,十?想了想,道:“咱们从前在阿哥所时候,你不是十二嫂处得不错吗?听说十二哥都没欠户部的钱呢,你多少过去也借点吧。”
十?福晋对着十?冷哼道:“爷,不是我说您,可你看看这事儿。都是一个时候出宫建府的,为什么十二哥没欠钱,你就欠了户部这么银子?还不是因着之前就有亏空的缘故?依着我说,咱们只是个光头阿哥,府开销宁可少些罢,别的不说,就单单给舒舒觉罗氏翻新院子这事儿,你花了多少银子?”
看十?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十?福晋才不惯着他,依然慢慢悠悠道:“依着我说,十二嫂就是运气好,爷就该跟着十二哥多学学才是。”
十?听这话就炸了。
以前?哥就总是对他念叨,让他跟着十二哥多学学,当时四哥坐在桌前对他番教育的神态,十?还记忆犹新。
从那时候起,他最烦别人说十二哪哪儿都好,叫他跟十二学习。
十?福晋见十?跳脚了,心越发高兴起来。
这是戳到十?的痛处了。
原来十?最不喜欢别人说他不如十二哥。
呵呵,她还偏要说。
如今十二嫂怀着身孕不大出门,但她可以出去。她明天就送点补品和小孩子用的东西去十二爷府上趟,陪十二嫂说说话顺便打听一下十二的光辉事迹,等到回来以后天天对着十?夸奖十二爷。
十?不痛快了,她就高兴了。
京中最近很是热闹,波未平,波又起。
索额图的事刚刚按下去了没多久,直郡王又和马齐干起来了。
开始康熙叫直郡王接这个追债的活儿时候,给他写信说得很好。
儿啊,你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这朝廷离了你是不能行滴。
朕看了,这个追债的活儿别人都办不了,就是该你上。
你是朕膝下唯一的郡王,通身上下都散发着王者之气,同时也是皇阿玛最倚重的长子,除了你旁人没有这个魄力。
朕都听说了,你在京中把老八、老九、老十和十?都弄得很服帖,你外祖家也支持你,说明你能聚拢人心也很有能力。
既然你是一个如此有能耐的人,能为旁人所不为,就应该身上担负更多的责任。
所以……老大,不要大意地带着你的人去讨债吧。
你的这份功绩,朕会修成史书,叫后来人都铭记你的贡献。
若是能办得又快又好,皇阿玛就赏你个大大的恩典。
直郡王被康熙忽悠冲昏了头,虽然知道这事难弄,但“大大的恩典”五个字出现,便叫直郡王心思活动起来。
他有种强烈的预,皇阿玛这是想让他更进步,成为能跟太子抗衡的直亲王。
就算这会?当不成亲王,叫皇阿玛觉得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人,能在皇阿玛心中盖过太子也是好的。
这么多年了,直郡王可一直都盼着有这么天呢。
想到这,直郡王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直郡王原本觉得,收债这事虽然不好办,但也不至于太难。
则是他觉得自己才干能耐并不在太?之下,也是时候该表现表现了。
二则是他觉得自己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京城里头除了皇阿玛和太子之外就数着他了,想来大家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则是因着他觉得但凡那些欠债的人要点脸,就该在收债时候赶紧想办法凑足了银子还了,况且他也不是替自己收债,而是替皇阿玛和国库收银子。
可等到真正收债的时候,直郡王才发现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讨债的不是大爷,欠债的才是大爷。
官员和宗亲们借的银钱都不少,大多数人笔是拿不出来的,即便拿出来还债也是也要出一大笔血的,是而几乎所有人都在在观望,等着那些借钱借最多的人先把钱还了,比如曹家,比如太子,比如直郡王。
除了纳兰家和跟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之外,直郡王甚至不敢强压着自己党派还钱,怕他们被逼的狠了,跟自己离心,转而再去投奔旁人。
老八多么玲珑剔透的人儿啊,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来,过了小半个月还没有头绪呢。
可见这事是真的难办。
除此之外,直郡王觉户部尚书马齐对自己甚为不配合,直郡王不想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便把收不上银子的锅转嫁到了别人身上,比如户部尚书无能,不支持他的工作。
有了这个想法后,直郡王越发觉得马齐这人不靠谱、没眼力劲儿、对他不够尊重,
直郡王甚至觉得,因为马齐是十二岳父,知道他和十二关系不睦,所以处处针对他。
八爷以前曾经多番对马齐示好,马齐原以为,八爷会在直郡王为难自己的时候,为着从前的交情帮自己把,起码替自己说几句话。
谁知八爷对上直郡王没半点儿脾气,马齐多番暗示的况下,仍然只知道在那边和稀泥,半点儿用处也无。
马齐听八爷以前说得挺好,但谁想遇上事儿以后,也没什么举措,更没什么本事。
认清八爷此人真面目后,马齐很是郁闷,觉得自己英明一,竟然也会看走了眼,相信了八爷的嘴,以为他是个好的。
这事儿对马齐打击不小,他半夜睡不着起来秉烛夜游,挥墨写下两首律诗后又在院子喝了个小酒。
这日夜半的南风吹得很溜,马齐年纪大了,穿得又少,经过这么番折腾后,第二天就着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收债的当口,户部尚书病倒了。
康熙有些怀疑马齐这病动机不纯,变叫了太医过去诊治。
太医院王太医去过富察府上趟后,回来跟康熙复命——马齐大人是真的病了,烧得厉害不说,说起话来也不大顺畅了。
既然马齐是真的病了,康熙也没法?,只得派了人去慰问。
直郡王气得跳脚,马齐这病,收债的担?便全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直郡王进宫,对着康熙进言,说是自己严重怀疑马齐这是装病的,毕竟十二管着制药处呢,他们串通起来沆瀣一气骗人也是有可能的。
康熙听了这话老大不爽,十二哪里就跟马齐沆瀣一气,你和老八才沆瀣一气处处坑朕呢!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康熙对着直郡王避重就轻道:“老大,你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做个和气些的兄长么?怎么总是事事针对老十二?”
直郡王意外地觉得康熙这话有点熟悉,他默默思考了下,终于想起来,从前他也总是跟老八说“你怎么总是针对十二”这话。
看来老八说得还是有点对的,康熙果然对这个小儿子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不上心,竟然会为了十二?番两次地说他。
既然老爷子不愿意听人说小儿子的坏话,直郡王便转而说起了自己收债的不易,诉着诉着苦就刹不住车,话话外都是这事难办,办不成是正常,办好了才是奇迹。
等到直郡王老大不爽地离开以后,康熙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起老大手上的差事来。
老大和老八看着厉害,实际上也就是外强中干,没什么大的能耐。
尤其是老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收个债都能把人家户部尚书给弄病了。
这么看来,这两人也实在不合适干这件事。
老大只会吆喝,没本事。
老八只想怎么不得罪人把钱收上来,不中用。
既然他们两个办不成这事,少不得就要换人来做了。
康熙第一反应是想找太?接手这事,想了想后决定还是算了。
则,太子到底是他手带大的心疼孩?,这种吃力不讨好还遭人埋怨的活儿,康熙不大舍得叫太?去干。
二则,太子和老大势同水火,叫他接手老大干过的“二手活”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
?则。康熙有些怕太子再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太子本事大得很,连江南曹家和李家的钱都能拿到手,谁知道他会不会动库银的心思,拿别的什么钱给自己党派的人填窟窿。
这事儿,还得找个务实的孩子来办。
康熙想起了?爷,便叫梁九功将?贝勒请了过来。
不出康熙的意料,?爷没直郡王那么好忽悠,并不愿意接这个活儿。
?爷给的理由也很现成:既然直郡王已经花了这么多心力去收债了,他个做弟弟的,并不想抢大哥饭碗。
况且收债这东西本来就是一鼓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而老大明显已经把行给弄坏了。
如果开始皇阿玛想把这事儿给他,要他接下来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老大弄得这么坑了,他自然要讨价还价了。
康熙明白明白了?爷的意思,给出了高价,只要老?你把直郡王造下的烂摊?收拾好了,把钱给朕收上来,要什么条件随便开。
康熙原以为,老?会等过段时间把事办得差不多了才会提要求,谁知四爷当即便道:“儿臣的确想跟皇阿玛求个恩典。”
康熙坐直了身子。
老?这时候就提要求出来,相当于是立下了军令状,若是完不成到时很难收场。
康熙也很好奇,老?会提个什么要求?他这个贝勒封了也有些年头了,难道准备要个郡王不成?
没想到老?并没有对这方面做什么要求,而是表示希望女儿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支配。
?爷给了理由也很现成,温宪婚后过得很好也很幸福,他这个做哥哥的很是欣慰。他不求女儿有多大志向,只希望跟姑姑似的平安喜乐。
这也是到了关键时候,?爷脑?转得飞快,能拿来的事的都拿来说了——他这女儿身?也不好,他连出趟门都不放心,还巴巴儿把孩子放在了十二府上,就是因为十二跟太医院打交道比较多,出了事更好应对。
他有?个女儿,只留住了这个,不能再承受女儿远嫁的痛苦了。
?爷一方面觉得户部借银过度亏空闹得不像样子,心打定了主意要把国库的银子收回来,方面又怕若是到时他把事完成后,康熙不提恩赏这茬儿,或者随便赏点东西糊弄过去,故而把要求提在了前面。
也幸好直郡王先把事弄成了这幅鬼样子,他才有了讨价还价的机会。
康熙听了?爷这话后,淡淡地“嗯”了声。
老?没有要什么权利和爵位,而是提到了儿女事,到底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为一个阿玛,他也是不希望孩子远嫁的,可这也是没有法?的事。
虽然宗室女远嫁是不可避免的,但既然孩?阿玛替她扛下来了,给孩子另一番前程也未尝不可。
况且如果他答应了这件事,想来老?会更加尽心办差。
对于?爷的请求,康熙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爷再次起身给康熙磕头谢恩。
不管怎么说,这是皇阿玛给他的恩典。毕竟皇阿玛是君主,就算他不答应这事还是非要强势叫他去收债,?爷也没法?。
最终,收债的事还是落在了?爷的头上。
?爷回来的当日,殷陶便把孩子们送了回去,几个孩?都对他很是依依不舍,就连向少年老成的弘晖也都主动跟殷陶约好,等十二叔得闲的时候,他就带着姐姐和弟弟过来再过去找十二叔下棋。
殷陶故意逗弘晖?个道:“到时若是你们功课忙,不得闲,十二叔过来看你们也是一样的。”
弘晖几乎是立马摆手道:“不忙的,十二叔,我们会把功课学得又快又好,不会占用太久的时间,我们是小辈,怎么能劳动您过来看我们呢,正该还是要我们去您府上拜访才是。”
弘昀在一旁使劲儿点头,二格格也表达了想时常去十二叔府陪着十二婶说话的想法。
殷陶叹了口气,果然,相比于十二叔,还是玩具和游乐场的魅力更大些。
?哥刚刚回府也忙,更兼李侧福晋还怀着身孕,殷陶便没有过多打扰。
等再见到四爷便是半个月之后的事,?爷这次去江南也认识了不少人,江南那边有不少时兴的东西也送来了他府上。
就在前日,?爷新得了批新制的极品杭绸,便分了半给殷陶府上送来了,也权是谢他这几个月照顾孩子们的谊。
殷陶收下礼物后,看?爷脸色有些不好,便对着他问道:“?哥可是近日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爷便把康熙叫他收债的事说了。
殷陶:……
这可不是个好活儿。
康熙本人是个很注重表面功夫、要面子、比较注重要排场的人。
这样一个性格君主在位,早先几位清朝皇帝又没有打下很好的基础,再加上前些年一直都在打仗,这些年朝中内斗厉害,还有各种天灾需要赈济,各处河坝需要修正……国库自然丰盈不大起来。
这次催还户部债务也可以说是朝廷金融生态建设很重要的环。
殷陶性格也不适合催债,他直都是那种“我看不上你我就离你远远的躲开你,但不会杠你”的性子。
康熙最近又把十?给了?爷用,两兄弟也正在发愁如何又快又好地收账回来。
殷陶觉得十?当真有些可怜。不过是求上进了些,康熙看他听话,什么难办的活儿都给他安排。
殷陶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和?哥十?两个都交好,这是关乎到他两个前程的大事,不能袖手旁观。
从前殷陶所在的界,国家出个新政策还要上新闻联播呢。
殷陶觉得,他虽然不能替四哥去冲锋陷阵,但可以先帮四哥造势一波。
至于怎么造势比较好……他还没有想好,但既然康熙发话都不顶用,便说明这事只靠着从上而下的硬性要求是不成的,最好发动群众力量。
殷陶一直没找到好方法,这日便出府逛逛找找思路,正值今日托合齐休沐,说是皇上觉得他这次留京办差办得不错,赏了两头羊下来,他直接把羊领到衙门里来了,约着殷陶过来吃烤全羊。
殷陶欣然答应。
殷陶提了两瓶子上好的花雕酒过去,为府上治安良好的谢礼,谢托合齐这段时间对自己府上的费心。
托合齐忙道“不敢”,这些事都是他应该做的,十二阿哥不必放在心上。
托合奇知道,只有十二阿哥好了,他才能好,若是没有十二阿哥,皇上知道他是哪根葱呢?
所以十二阿哥的安全比他自己的安全都要重要。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聊着聊着,托合齐便说起了件奇事。
之前顺天乡试舞弊案时,托合齐曾经找了个穷秀才帮忙拖住了孔尚任,才使得事件没有发展成不好收场的后果。
那秀才的外祖家是祖传做腊肉的,那次事件过后,秀才直很是感谢托合齐,每次逢年过节都会送好多腊肉过来。
今年那秀才找人过来送腊肉的时候,还说了件奇事。
孔尚任致仕后回到京城,和那个秀才成了朋友,两人还合写了个话本儿,据说卖得挺好。
殷陶听得不住点头,这生活果然充满了戏剧性。
想到这,殷陶大脑灵光闪。
不是想帮?爷造势吗?眼下就有个合适的人选摆在面前。
孔尚任,就决定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