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宗长柳问。
“……他知道的……比浮岛的人多得多……”汤豆喃喃地说,随后心意更加坚决,抬头看向其它人:“如果整个大灾难包括现在的渗入之中,有着什么秘密,他不能说出来,但又必须去补救,那我们必须帮助他。毕竟我们不是为了效忠于某个势力而吃这么多苦。我们是为了……”
“……我们是为了保护家人、还有其它所有人……”席文文的话掷地有声。
大家长久地沉默,下意识地都看向汤豆。
汤豆凝视着清理队那一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诸世凉。”
大家都因为她的话笑起来“这么说也太恶心了吧席文文!”
席文文不因为自己被嘲笑而生气,她跟着大家一起爽朗地笑着,推一推莫温“莫温,你说是不是!来!大声地回答!”
从逻辑上讲。如果诸世凉对这个计划怀有恶意,有很多的机会去破坏他,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反而一力在促成项目的成功。
“我觉得现在,未必就是正派、反派,更多的是诸世凉与浮岛意见相左。”汤豆说。她之前就隐约听见诸世凉在大办公室与其它人的争执。
“如果清理队和诸世凉与浮岛指挥中心决裂,我们该选哪一边?”付子安突地问。
那边诸世凉眉头紧锁,低声说着什么,其它人神色凝重地听着。
他们站得太远,一点声音也没有传过来。
可为什么呢?失联那一段时间,他们在做什么?
那件事比‘马上会导致重大安全事件发生的渗入’更为重要。
学生们随便打了个地方围坐在一起,默默地吃东西,时不时相互之间有短暂的眼神交流。先开口的是宝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清理队和浮岛指挥所之间,显然有什么纰漏。
车队一路急奔,一直持续到日出时才暂时停下来,没有人跟七个学生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汤豆看向那些人的身影。
所以诸世凉会是一个大反派吗?
从心理上来讲,他们对每天相处的教官,比从来没有见过的所谓更高指挥更有认同感——大家为一个目标努力到了现在。
“我不觉得诸世凉和清理队的人怀有恶意。”她最后说道,反问其它人“你们呢?”
其它六个人也纷纷摇头,诸世凉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教官,但不可否认他非常尽职。
宗长柳低声说:“我记得之前你们13区去学院的路上,也是这个清理队接应,但是在路上与总指挥台失联,并且恰好你们那边有渗入,差点出了大事?当时是诸世凉在一线,也在这个清理队中。”
七个人相互交换眼神。汤豆心中也有疑惑,所以当时真的是失联?还是说他们也像这次一样,不给回应而已。
莫温不觉得居住区域中那样的生活有什么可值得维护,大家只是……没有死而已。
没死……有呼吸,就叫活着吗?
值得去守护吗?
但他看看乐呵呵的席文文,又看看忍不住笑得眼睛都弯弯的汤豆,点点头“对。”
另宁抱臂表情略显得恶心“我鸡皮疙瘩都起来。”非拉着宗长柳的手来摸自己的胸口。
宗长柳惊得‘噫’地一起,跳开。
一群人笑着闹起来。这个过于宏大的话题,也立刻就被抛在脑后。
汤豆望着那群人的方向,却在回味着,产生疑惑时队员看向她的样子……
他们的目光有重量,这份重量不停地提醒着她,自己的每个决定都必须对所有人负责。
……
吃完东西,队伍又立刻上路出发。
车载系统不停地有呼叫声传来,诸世凉一次也没有回应。
汤豆拿东西把他身边的地图夹过来,他也只是在后视镜瞥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后面七人凑在一起,在已经标注出目的地的地图上寻找自己现在的方位。
很快就发现,车队早就偏离了最初的目的地,而且是完全行驶向不同的方向。
汤豆合上地图,所有人都沉默了。相互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更加忐忑。
这样不行。
汤豆深深吸了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就起身,从最后排开始,在其它人身上往前爬过去。
因为车里空间太小,引来一阵抱怨,最后她挤到第二排的几人中间,郑重地对诸世凉说“我要求信息公开。我们得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为什么去。”
其它人都吓人一跳。
诸世凉在他们心中可以说是威信十足的。给一百个胆子,也没有勇气和他这么说话。
显然诸世凉也没有打算理会汤豆的提问。
汤豆没有放弃,示意坐在隔驾的宝林让开,两个人艰难地在高速行驶的车里交换了位置,她显然不达成目标就要一直在这儿不让他清静。
诸世凉反问她:“你是什么身份、要遵守什么纪律,因为少上了十五天课,所以毫无概念吗?”
这话可以说是很重了。
其它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宝林偷偷拉汤豆,用口型示意她算了。
汤豆却执拗得惊人:“我以七人队长的身份要求平等对话。”
“平等?我现在就可以不让你再当这个队长。”诸世凉心不在焉地打着方向盘,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即便我不当队长,我也会坚持要求信息公开。”汤豆脸涨得通红。
“要翻天?”
“我不是要翻天。我只是觉得,我们既然是第一线,那我们就有权力了解所有与任务相关的信息,帮助我们了解这些,是教官你的义务与责任。”
诸世凉停下车,扭头看她。
然后看向车厢里的其它人“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气氛一下便紧张起来,出于对师长的天然敬畏,其它人大气也不敢出,此时面对质问,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化成灰尘当场消失,来避免回答这个问题。
宝林咽了咽口水“其实……其实呢……队长她也不是说不尊敬您……她……她就是呢……啊,那个什么的。当然,我呢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呢……”绞尽脑汁怎么用婉转的方式来让场面不要这么紧张。
此时席文文响亮地回答:“我也是。”
宝林闭上眼睛扭开头,实在不敢看诸世凉的表情。
诸世凉略过她,看向其它人。
他们眼神游弋移,根本不想与他对视,佯装四顾时,不是非常含混地嘀咕一句听都听不太清楚的“是……”就是飞快晃了一下脑袋,生怕他看清自己在点头。
莫温还算镇定,只是一如既往地像个木桩。
看着他们,诸世凉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这些学生们,看着像是大人,甚至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会表现出异于常规的勇气,敢于使用任何手段达成目地,可偶尔,都还是会像这样露着些孩子气——这大概就是大灾难后长成的孩子们,所会有的矛盾特性吧。
这样的一面,也提醒着他,都还是孩子呢……令得他心里……
……
前面的车发现后面的车停下来,也跟着停住。
大头伸头向后面张望,用对讲机询问情况。
诸世凉收回目光,点了支烟重新启动了车子,并没有对汤豆的疑问做出解释。
汤豆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打气,努力做出义正言辞的样子:“如果你拒绝做出任何解释与说明,我们……”
诸世凉截住她的话:“行了。能到地方再说。这本来就是你们应该知道的。”脸上也并没有怒容,只是微微地嗤笑,无声地嘀咕“……还什么……我以队长的身份要求平等对话…看给能得…”扭头看到汤豆还在,皱眉“别在这儿烦我。”
“那……那……行吧……”汤豆又默默从前排爬回去。
经过宝林身边,宝林对她做口型“你可真行!”
她以为席文文平常的行径就叫虎了,没想到汤豆看着不温不火,更是虎得这么别致,竟然跟教官这么说话,真不愧是在教室‘杀过人’的人啊。
她现在算是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能成朋友。以前听过两人在中转站附近‘独战渗入物’的学院传说,现在她相信,可能是真的!
她们真能干得出来。
第五天的时候,车子在一片焦地前停下来。
诸世凉叫学生们不要下车,自己下去前面和其它清理队的人开始从清理队坐的车上往下搬罐子。
汤豆从窗口伸长脖子向前望。
那片焦土与黄土地的分界线十分清晰,向前望,看不到边际,到处都是焦黑的一片,干枯得生裂的黄土地上起码还时不时有一棵小草,那片焦地上毛也没有一根,她觉得,走近去看可能连蚂蚁也找不到一只。
学生们小声嘀咕“也不像是火烧的。”如果是火烧的,应该有余温,或者一些残骸,可这里空气温度正常。“可能烧了很久了。”席文文小声说。
“如果时间过去很久那情况应该有所缓解。不会一直这样焦着。”
正说着,另宁叫了一声“哎呀。出来了。”
汤豆一回头,就立刻明白他为什么会叫。
他们身上,有人影正在溢出来……
汤豆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些人影缓缓地成型,最终把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被包裹之后,他们的头发、衣服都失重了似的,违反重力地微微漂浮,但说话和呼吸和行动并不受阻碍。
这些人影有时候动作并不会和他们的动作同步,当席文文扭头和她说话的时候,身上的人影明显头正扭向另一边。但很快,便又和核心的人重和了。
因为车内太挤,所有的人都很难保持距离,但人影却并不相互重叠,它们的边沿有明显的分界,哪怕变形,也不会有任何融合的情况发生。
而人影的浮现,令得所有人都紧张地四处张望。
荒原上也好,焦土地上也好,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却一定有什么危险潜伏在其中。
汤豆回头看向车顶上的平安。
它并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只是那么站着。
诸世凉已经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但他没有回来,只是加快了手上开罐子的速度。
汤豆看到,那罐子里装着黑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把车窗全摇上,然后用刷子浇着那些液体仔细地将每辆车都刷了个遍。
液体又腥又臭,虽然刷在车外,但坐在车里的人还是连眼泪都熏了出来。可是在刷完这些东西之后,大家身上的人影就缓缓地淡了下去。
诸世凉企图把平安身上也刷上。
但没有成功。那些液体无法附着在它身上。
最后只能拿东西把它整个包起来,然后在包装上刷。反正只要汤豆不走太远,它怎么都不会动。
席文文看着那个人型包装,有些担心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汤豆说,有一个独立的融合物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现在所有人都有盔甲,但汤豆没有。
在刷完了之后,清理队的人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才相互打着手势,上车准备进入焦土地。
诸世凉回到车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来,点了只烟,然后才启动车子。
于是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另宁嘀咕:“如果进入这里后发生任何事故我们应该……”
“那你们就往回跑。”诸世凉打断他的话,满不在乎地说“尽全力跑。不要回头。”
“然后呢?”
“然后?就回家去吧。”
也就是说,一切都结束了。
“不会有事的。”诸世凉踩下油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你们送到外围。”
停车修整的时候,大人们聚在一起小声地商讨着什么事,汤豆注意到他们装备上的监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掉了。有时候车载系统会传来浮岛的呼叫,询问进展,但没有人打算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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