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哥,你怎么回来了,身体还没好吧,怎么不回去多休……”秦数拉开车门,看见熟悉的车里坐着个不熟悉的人,表情略有一丝怪异。
他很快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切,很快露出了从容自然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刚刚那一刻他心里想着什么。
“小宋?你想找我不用通过姜哥吧,咱们还没生分到那个地步,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是,秦哥愿意赏脸一起吃个饭吗?”宋玉祗的神情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难掩悲伤而强颜欢笑的样子已经让人感受到了无奈
秦数要是说拒绝,那是在打自己的脸,却又打从心底里不想跟这个年轻人扯上太多关系,一时有些犹豫。
不过他的犹豫只是转瞬即逝,既然对方找上门了,这次不如愿肯定还有下次,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倒不如就一次解决了,于是上了车。
宋玉祗开姜惩的车开得很顺手,匀速开出了狭窄的停车位,秦数没话找话:“看不出来你和姜哥关系这么好,这车可是他的宝贝,平时上班宁可挤地铁都不开。”
“因为我也是他的宝贝。”宋玉祗的微笑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秦数先是一愣,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
“我听说你们这段时间住在一起,照顾伤员挺累的吧,你不用惯着他,他那个暴脾气多招人烦,一天净事,就让他在医院好好养伤多好,大伙都省心,你都快赶上他的全职保姆了。说到这个,他……”秦数欲言又止,“我听说昨天的事了,他还好吗?”
“不太好,心里憋得难受,伤也复发了,我请大夫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已经在家里睡一会了,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千哥的事,大家都很遗憾,听狄箴说今天周队会去看看嫂子,争取这几天就把后事办了。高局给千哥申了烈士,多少对家人也是种安慰吧,可怜了他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希望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秦哥,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要是冒犯了你,还请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说的是什么话。”
“陈东升的案子你是为了避嫌才退出调查的,我不会多问原因,相信惩哥也不会说,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住的了,你应该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这件事与你毫无干系,就请你继续保持距离,否则相似的悲剧一定还会上演。”
秦数脸色大变,维持表面平静全靠长期以来的修养,然而宋玉祗却好像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那一双沉如深潭的眼眸让他感到心慌。
此时宋玉祗在路边停下了车,秦数硬是忍住了推门走人的冲动,往外瞥了一眼,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不知不觉间,宋玉祗已经绕到市局旧楼区的矮墙外,透过破败的墙头甚至还能看到半个多月前陈东升陈尸的下水道口。
“我没有恶意,同样,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与你有关,否则我们说话的场合绝对不会是这里。秦科,我相信你不是个糊涂的人,别在小事上栽跟头。”
姜惩挂了电话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发过火了,或许是这段日子积攒的压力已经快让他到了极限,他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才能保证自己的心理健康。
由于刚刚的激动,他的脸色微微涨红,身体也有些重负解脱后的乏力,颓然靠在枕头上,目光落在江住身上,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
“很久没见你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地单纯骂人发火了,你这是怎么了?”
“老板当得不顺心,想打骂下属。”
姜惩的心情的确不大好,问过芃芃的情况之后药劲又上了头,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听到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以为是宋玉祗回来了,揉着昏沉的头出了门,迷迷糊糊说道:“谁让你回来的,真把这当家了,滚回自……怎么是你,不是让你别来吗?”
在客厅与江住闲聊的男人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灼热的目光让他觉着浑身上下都不舒坦,真是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姜董,听说你伤得很严重,身体怎么样了?”
“别废话,死不了。我说你能不能别到我眼前来转悠,都说了要么公司破产倒闭,要么你想回家种地,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不要来找我,看见你就烦!”可算是逮着了个出气筒,骂完之后姜惩的气喘匀了不少,对江住说道:“江哥,别管他,反正他现在就要走了,我就不给你介绍了。”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关心你,特意来看你的,大过年的怎么好意思把人赶出去呢。”
江住赶紧说了句救场的话,不然以姜惩的性子真容易把人给扔出去。
“我听说了,这位是帮你打理公司事务的高级经理人吧,叫……”
“闻筝。”闻筝彬彬有礼,与江住再次握了手,这套自我介绍的流程在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次,为了让姜惩不好意思撵人,两人极其默契地互相认识了第二次。
姜惩本就有起床气,见了他这样更是火大,嫌弃闻筝碍眼,推开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滚滚滚,少碰我的人,你有事吗?没事就赶紧……”
“有事。”闻筝沉声打断了他,“姜董,让我看看你的伤。”
姜惩是打从心里不想见他,非要追究个原因,倒也不是因为讨厌闻筝。
他很有自知之明,认为从生父那里继承来的巨额遗产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充其量他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从小就厌烦别人鄙夷的眼神,那些不劳而获的东西对他来说是种负担和屈辱,而替他挡住那些不愿面对的现实的人就是闻筝。
他并不讨厌闻筝,相反还十分欣赏他的业务能力,佩服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成功人士,但是一旦二人相互接近,就证明他与不想直面的东西更进一步,所以准确来说,姜惩逃避的不是闻筝,而是他自己遭人白眼的身世。
“你疯了吧?”
“姜董,我有必要了解你的近况,这是我的职责。”
“你再管我这些有的没的,明天就卷铺盖滚蛋!”
“姜惩!”
再温驯的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不得不说,姜惩确实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一边嘴硬一边解开睡衣的扣子,“我就不懂了,都是男人,有他妈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我有的玩意你没有,看完了吗?看完滚吧。”
闻筝却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手指在透着血迹的绷带上轻轻按着,通过姜惩的表情变化来推测创面大小与恢复程度。
姜惩被他弄疼了,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别摸了,还有完没完了!”
“姜董,你真的不打算辞职吗?”
姜惩一怔,愣到被他拉到沙发边上坐下都没反抗,看着闻筝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个三头六臂的怪物,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小子没事吧你,发烧了?吃错药了?精神失常了?”
“我说过很多遍了,警察是危险系数非常高的职业,以往你遭遇的危险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你天生运气好,可能已经没有机会再骂我了,这是我第六次劝你,你还打算这样敷衍过去吗?”
姜惩不以为然,“我自己知道轻重,你差不多得了。说到这个我也想跟你商量件事,你想不想搞点小动作,把我的股份都撬过去,自己来做这个董事?”
闻筝眸色一暗。
“我没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呢,我最烦跟人做生意,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没生那个脑子,天天想着这种事脑细胞都得死光,绝对减寿。咱们已经各取所需一阵子了,合作还算愉快,不如你把我这心愿了了,你的实力我绝对相信,肯定不至于把公司玩死,所以留个百分之十,让芃芃一辈子吃穿无忧就行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姜惩提到这种话题时,闻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自动忽略他的屁话,过去他也都是一遍遍重复,尝试让对方慢慢接受他的说法和决定,今天却是和往常不同,不仅一本正经地提起了,还拿出几份文件摆在闻筝面前,白纸黑字写着“股权转让书”,内容看都不看就被对方扔在了茶几上。
“不可能。”
“别闹,跟你好说好商量呢,别逼我发火,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不要,你傻吧你,现在别人叫你一声‘闻总’也改变不了你是个打工仔的事实,拿了我的股份你就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你那榆木脑袋能不能开开窍?”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反而引起闻筝的反感,居然当着他的面,面无表情地撕了那合同。
姜惩不为所动,“撕吧,我提前印了十份,没撕够就继续玩,再说这玩意也没什么用,主要是这个。”这回他拿出的文件比之前经手的所有合同都要严谨,“我已经立好遗嘱了,如果我出了事,会把股权的百分之十和所有遗产留给芃芃,剩下的全都给你,这个撕也没用,我已经公证过了。”
“你……”闻筝根本就不能理解他不可理喻的做法,“你到底想做什么?真就把自己的命豁出去,连妹妹都不要了?姜董,我知道你从来就没真心信任过谁,你肯把事业交给我打理,我也很感激你的赏识,但我不能违心帮你做这些事。”
“也不光是这些吧,”姜惩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我又不是无家可归,为什么非得找个给自己受气的地方遭人白眼呢。我一点都不稀罕姓姜的留给我的东西,要不是嫌麻烦,我连名带姓都想改了,这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沉重又烫手,抱紧了有什么意思,说白了钱这玩意不是万能的,未必就能给你带来快乐。”
他不是第一次用这套说辞尝试说服闻筝,却只有这次带着一身差点要了他命的伤,让人无法拒绝。
“当然,给你也不是白给的,我有两个要求,如果我真出意外死了,替我照顾好芃芃,还有……帮我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我埋了,荒山野岭也行,用不着上贡,用不着看我,就让我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烂在泥里,谁也别来烦我。”
江住欲言又止,被姜惩摆手打断:“别,千万别给我撒海里,我水性不好,也不想进鱼肚子,到时候人再吃鱼,四舍五入等于我被人吃了,多他妈损呐。”
看他一脸正色说出不好笑的玩笑,闻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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