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再怎么心急,今夜是没法不动声色的处理掉花瓶里的东西了。陆清浅心里存了事儿,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怎么睡着,闭眼便是綦烨昭从她屋里搜出脏东西,要将她拉出去砍头的画面。
一身冷汗的睁开眼,正好听见金橘敲门:“娘娘您醒了没?今儿得早起去正院请安。”
正月初一大请安,她得先去守心院拜见王妃,再和王妃一块儿进宫给慧妃请安。这还是简化后的礼仪——若是碰上宫中有太后皇后的光景,光是下跪磕头就能折腾死人。
陆清浅有些烦躁,屋里埋了个不定时炸丨弹总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幸而瑞秋大人十分靠谱,给她通报了重要信息:“你外院的洒扫丫环绢儿是王妃的人,她从昨晚开始有心跳加快和噩梦骤醒的表现,从起床到现在,她一直在注意内院的情况,并且三次看向了你昨晚找到布娃娃的地方。”
“那外院呢?”
“并没有人有异常,但是刚刚听两个小厮闲聊,昨天夜里悦薇轩有个小丫环来过一趟,说是找她婶婶有事儿,在前院呆了大约小一刻钟。”瑞秋解释道:“她婶婶是前院管杂物的李婆子,那小丫环叫媛儿,两人都是家生子。”
“悦薇轩?洛宁瑶?”陆清浅不明所以:“我没得罪过她吧?”
“你和她抢男人啊,还抢她闺女的爹。”瑞秋玩笑道:“古代后宅不都是斗的乌眼鸡一样,谁受宠谁当靶子的么?”
陆清浅只觉得不可理喻,叮嘱枇杷看好门户,不许让外院的人进了内院:“昨儿不知哪个手脚粗苯的,把我一枝开的正好的梅花给折了,”其实是她挖布娃娃时自己不小心折断的,“以后院子里就算要洒扫,也得你们几个自己动手,都给我仔细着些。”
四个二等丫鬟看她面色不好,噤若寒蝉屈膝应了。及到了守心院,见王妃和洛庶妃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做过,陆清浅更觉得这些女人可怕:前脚才设下陷阱置人于死地,转头还能笑嘻嘻姐姐长妹妹短,难道这就是宫斗的精髓么?
苏月婉并没有让她们在守心院里停留太久。看人到齐,便直接带着众人进宫去。陆清浅依旧与洛庶妃同一辆马车,只大姐儿却是被王妃带在身边。洛宁瑶看她面色阴沉,主动开口关切问道:“姐姐昨夜没歇息好么?”
她声音温润,陆清浅却越发没好气,似笑非笑道:“也不知是昨晚吃错了东西还是着凉了,梦了一晚上被扎小人,晨起时脑子里突突突的疼的厉害。”
她盯着洛宁瑶看的分明,说出“扎小人”的瞬间,洛庶妃脸色微变,显然惊讶之极。只很快她就柔和了表情玩笑道:“这话姐姐进宫后可说不得,陛下和娘娘都忌讳呢。”
“我不过是一时口误罢了。”陆清浅眼神锋利:“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是明白的,就不知道庶妃你明不明白。”
“对了,说起来,你和周庶妃关系却是极好的。连大姐儿都知道周氏那儿的杨梅糕好吃,还特意在王妃跟前提起过。”陆清浅状似无意的看向窗外,意有所指道:“有舍方有得,忍痛割爱是果敢,但非要带上无辜之人,那就是罪过了。”
洛宁瑶终是身子一震,惊讶的看她。陆清浅不闪不避,直视她的眼神:“咱们都是世家大族,各有底蕴,什么秘药方子虽有不同,大抵却是能猜到几分的。我不喜欢惹事儿,不代表我怕惹事儿。你们要招惹谁我管不着,但若是招惹我——可别忘了,光是有陆家,有侧妃的名头,我就能随意拿捏了你们,王爷绝不会有二话!”
她这几句话乃是咬在牙缝里说出来的,除了正坐在她身边的洛宁瑶,外头护卫和丫环绝听不到分毫。
洛宁瑶慌乱的低头,似要解释,又似有些委屈:“妾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若是妾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
陆清浅冷然打断了她的话,言简意赅道:“昨夜亥时三刻,媛儿,前院落地大花瓶。”
“你——”
“我怎么知道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还知道周庶妃根本不是被人害的流产,而是她本就服了药勉强怀胎,最多只能怀孕到五个月,是你和她一块儿设局弄死了桃儿,再嫁祸给王妃的。”
“小桃儿是家生子,是王妃的眼线没错,但她家里犯了事儿,正巧落在大理寺卿手里。为了家中兄弟活命,她不得不陪着你们做这场戏,当了死间。”陆清浅冷笑:“你也知道王爷对王妃看重,对我亦信任,若是我将这些捅出来,你们可能有活路?”
这些都是瑞秋搜集情报加上偶然听林公公提起,最终推测出来的结论。不过看洛宁瑶的表现,显然是猜对了。她崩溃颤抖着解释:“妾——妾没有想害您。那花瓶里的厌胜娃娃是您的八字,但时辰是胡乱写的。我们只想让您病上一阵子,再查出是王妃所为,逼着王爷处置了她。”
“到这时候还巧言令色避重就轻!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写的是周庶妃的八字,还在腹部钉了钢针么?”万能的瑞秋虽然不能隔空摄物,但近距离全息扫描是没问题的。陆清浅出门前故意在前院多站了一会儿,就是想弄明白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做娃娃的布料是唯有王妃才用得上的珍珠缎,”陆清浅声音不大,气势却不小,冷厉的目光几乎将洛宁瑶凌迟:“你们是要嫁祸王妃,但也是一石二鸟的打算。只要我和王妃咬起来,你们一个有子一个有宠,倒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洛宁瑶瘫软在地,望向陆清浅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侧妃娘娘却好整以暇,将身子转了半圈不再看她:“你只记着我最初说的话,我不惹事,但别惹我。只要与我无关,随意你们怎么合纵连横的较量都好。可若是惹到我头上,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死一死,还能带上你们的家人一块儿去死。”
她的音量不大,洛庶妃却觉得耳中炸响,眼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仿若是地府来的修罗恶鬼。陆清浅却是出了口恶气,心情好了不少,挑起嘴角轻笑道:“庶妃还是赶紧打理打理身上,一会儿就要进宫了。”
洛宁瑶深呼吸,勉强镇定下来收拾衣裙褶皱,下意识的坐的离侧妃娘娘远远的,生怕挨着她,惹了她,又被她吓个魂飞魄散。
瑞秋有些不解的问陆清浅:“你干嘛非得给她捅出来?留着把柄不好么?”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陆清浅心累的解释:“后院几个侍妾有贼心没贼胆,周丽贞虽说戾气重,但一心冲着苏月婉去。唯有这女人心思最重,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算计的不知多厉害。”她可记得原主中,一直到贵妃娘娘一根白绫挂了,洛宁瑶还活的好好的,不仅看到女儿风光大嫁,还提携家人,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你就不怕她索性将你妖魔化了?”
“越是她这种人,越是喜欢稳妥,不敢轻易冒险。”陆清浅缓缓道:“在她摸透我的底细之前,除非被逼到狗急跳墙,否则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而我的底细么……”侧妃娘娘轻笑:“能不能深不可测,就得看您的了。”
“看来你终于明白我的重要性了。”
“我一直都知道啊,瑞秋大人你最厉害了。”
“之前是谁说的要去生产厂家举报我的?”
“那个狗贼那么大胆?待末将为主公斩他于马下。”
“……好了,你赢了,我被你的无耻彻底打败了。”
“别这么说嘛,人家会害羞的。”
“……我不是在夸你!”
……
等到下了马车,侧妃娘娘已是心情极好,乖巧的跟在王妃身后,往长禧宫给穆慧妃磕头请安。慧妃娘娘看她笑嘻嘻的模样十分满意,挥挥手将人招到身边嘘寒问暖:“早起可冷不冷?在王府习惯不习惯?”
青春靓丽的小娘子笑的全无心机,直点头道:“王爷和王妃都很关照我,庶妃侍妾也好相处,就是许久没见着娘娘您,妾心里颇想念的慌。”
慧妃娘娘大笑:“你这猴儿,本宫可把你的话当真了,你得闲只管递牌子进宫来给我请安,到时可别抱怨我占着你不让你陪着你家王爷。”
“娘娘您这话说的,却是在臊我呢。”陆清浅不依道:“妾是真心想陪伴您的,在您身边可安心了。”
两人身上都沾染着淡淡的檀香味,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笑,少不得更亲近了几分。苏月婉在一旁看的咬碎银牙,觉得自己无端被排斥,不知多凄凉。洛宁瑶却是根本不敢抬头——侧妃太可怕太有手段了,也不知到底生了多少张面孔,又是怎么把王爷和慧妃笼络住的。自己一时犯糊涂用厌胜之物陷害她之事,还不晓得要怎样才肯了结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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