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明傻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叶斐然一霎不霎的。叶斐然成竹在胸,知道自己肯定说中了,安安静静地等他开口说话。
温玉明捻须点头:“望闻问切,夫人只是凭借‘望’字诀,就说中了老夫的心事,果然医术了得。只不过……要切脉的话,夫人乃是有夫之妇,肌肤相亲,失节事大,不妥,不妥……”
轮到叶斐然傻眼。
特么的,这位老爷子是从古书上走下来的吗?
哦不对,现在就是古代。
在温玉明轻微不断歇的咳嗽中,成甯拧紧了双眉:“可是现在又不能请大夫……”
温玉明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的身子比起《全唐诗钞》的千秋伟业来说,算得了什么!”
成甯说:“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您是编纂《全唐诗钞》第一人,全天下只有您才能够认得出那些稿子。如果您现在垮了,就算是一卷货真价实的《全唐诗钞》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识货啊!”
很少见成甯这么认真紧张地说话,叶斐然在旁边看着,心里打了个突:莫非他们说的事情如此重要?
就这么气吼吼地说了两句,已然牵动了温玉明的心力,咳完之后,顾不得礼节,趴在茶几上喘了起来。叶斐然从空间里取出一颗提神补气的小还丹,悄悄放在成甯手边,也不敢直接说话,用眼神示意成甯把小还丹给温玉明。
成甯不动声色地一拂袖子,叶斐然见那小还丹已被他收了去。
“来,先服了这颗丸药,可以帮你暂时补一点元气,不至于太伤。”成甯把小还丹你送到温玉明唇边,看着温玉明唇一动,吃了小还丹,又亲自斟了一杯暖水给他送服。温玉明服下小还丹片刻之后,那苍白的唇上就有了血色,两边脸颊也泛起了红晕,长长地出了口气:“呼——心口没有那么闷了。”
叶斐然见状,趁机说:“既然温先生顾忌我的名节,为何我们不试试悬丝诊脉?”
温玉明“哈”的一下,半点儿不信:“那悬丝诊脉不过是小说家言,街头说书先生胡编的东西。怎么夫人还当真了呢?”
叶斐然不说话,黑葡萄般的眼睛,一霎不霎地凝望着温玉明,眼波流转,温润且坚定。
温玉明顿时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喝了口水定定神,方才说:“你、你真会啊?”
叶斐然点头。
成甯也点头。
“呵。”温玉明抖着胡子轻笑,“那就有意思了。老夫到想要看看,怎么悬丝诊脉法?”
叶斐然说:“看看就看看。”
按照古书记载,先把三根丝线系在患者手腕寸关之处,丝线的另一头,再系在大夫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然后一切就如同寻常诊脉一般。
眼见砚铭来为自己绑上丝线,再把丝线另一头系在叶斐然手上。温玉明不禁好奇心起,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年轻的夫人如何悬丝诊脉法。
他是当世大儒,学问卓绝,同时是个书痴。年轻时候也做过官,却官至虞郡学正即不愿到任,原因是发现前朝数千年的诗词竟流失大半。爱书成痴的温玉明在七年前发下大愿,要编纂一本集齐整个唐代所有的诗词歌赋酒令骈句的书本。
他说到做到,七年间没有离开过营山郡鱼阳县的家。
温家是鱼阳县世家大族,数代藏书,家里专门修了一个大院子名叫“汗牛楼”藏书,其中不乏千金难求的古卷。温玉明不做官之后,就躲在汗牛楼里,带着学生编书。谁知道去年的匪灾攻陷了鱼阳县,等到温玉明从躲难的地方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视如性命的诗钞已十不存一……
原来,那股流寇竟是个雅贼,看上了他的诗稿,抢了去,一部分据为己有,一部分高价卖给各地的藏书人……温玉明一个学生拼死把其中十卷藏在屋梁上,好歹留下了十分之一。
苦难没有打倒温玉明,他想起京城里有个神通广大的摄政王,抖擞精神,不顾已年过花甲的老弱之躯,奔向京城求援。温玉明酸腐半生,一脑子的三从四德。一开始见叶斐然,还算是尽礼,后面见她要给自己把脉,就开始觉得胡闹,捎带着连对成甯也不满起来,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无奈身体不饶人,刚才一口气没喘上来,要不是成甯给了那丸药自己服下,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诗稿没找回,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冷眼看着叶斐然认真把脉的模样,温玉明不禁说:“夫人到底年轻,如果治不了,就算了吧!王爷,如果老朽这几根老骨头还值当一个人情的话……那么请您代为寻回诗稿,日后清明节日在老朽坟前告一声,老朽也能够安心闭眼了!”
他灰心丧气的话,叶斐然当然听到了,只不理会。
脑海里传来空间的声音:“扫描完毕,请宿主查看报告。”
一份完善的报告出现在叶斐然脑海里,并现成的治疗方案,而且,空间还很贴心地把方案里的西药换成了这个时代有的中药方子来代替。
叶斐然不是个投机取巧的人……
但,空间更可靠的情况下,果断用空间啊!看了空间的方案,她很满意,要了纸笔把方子写了下来。成甯亲自捧给温玉明看了。温玉明也略懂医理的,看着那方子连连点头,脸色可见地和缓下来。
“没想到尊夫人年纪轻轻,竟医术通神。老朽这把年纪真是活在狗身上了……”
叶斐然谦虚道:“哪里,哪里。”
倒好像承认了温玉明年纪活在狗身上似的。
成甯微笑道:“拙荆出身农家女,没读过什么书,生性天真烂漫,淳朴善良。说话行事简单直白,没什么弯弯绕绕。”
“虽则如此,本王却喜欢她够真。我们的朝廷上舌灿莲花腹藏刀剑的人已经够多了,正需要一些二丫这样的淳朴女子。否则的话,全都是些精致的自私,那前朝景熙朝是什么个下场,大家可都没有忘记……”
“所以,二丫直白,请温先生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