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夸奖。”夜麟唇角噙着一抹笑,依旧以玩味的眼神看着王二妞,在他的注视之下,王二妞头顶冒出一缕黑烟,渐渐地升腾起来,形成一个缥缈的人影。
她一从王二妞的体内出来,王二妞的肢体动作立刻停止,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了半分神采。
与此同时,一个虚影站在王二妞身后,红衣黑发,发间插了一支簪子。她眼珠微动,以不可一世的态势看着夜麟。
我之前见过魅离,但总觉得她的气场比那时的魅离更强了,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夜麟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一开口周围的气压就低了不少:“何必一直跟我们过不去?”
“为什么?你几次三番坏我的好事,你说这是为什么?”魅离红唇轻启,笑得倾国倾城,轻拂衣袖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眨眼间谢苗的脸上就多了几道红痕,“废物!”
“主、主子……”谢苗被打得愣住了,挣扎着爬过去,试图抓住魅离的一抹衣角,却是被一脚踢开,她嗫嚅着,“本来就能杀了她的,谁知道她居然召唤出了破魂剑……”
魅离冷哼一声:“要不是我把她引到这里来,你是不是连地盘都要交出去了!”
谢苗眼圈红红的,指尖深陷入土地里,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不停地抽泣,不经意间蹭的一下跃起,袖中光亮一闪,谢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刺了出去,正对着魅离的胸口。
可惜魅离的反应比她更快,食指和中指并拢,死死地夹住了那锋利的刀尖。
有黑色的血顺着刀尖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发出“嗒”的响动。
“谢苗,你敢杀我?”
下一秒,魅离腕上施力,对着匕首使劲拧了一下,谢苗握着匕首的手一歪,但听“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深深刺入泥土之中。
趁着谢苗愣神的工夫,魅离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紧接着就是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
谢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槐树树干上满是猩红之色。
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目中充斥着凌厉:“我想去过平凡的生活有错吗?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在我什么还不懂的时候就开始把我训练成为御灵师,从小到大,我都和一群鬼魅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世间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人活着能有怎样的境遇!你一直在跟我灌输一些思想,告诉我说人们都是尔虞我诈,到处都充满了权力和斗争,可这世上,妖魔鬼怪有千种万种,人也是不一样的啊!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成了你养的一条狗,你忘记了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我是……自由的……”
魅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微眯,带来浓郁的危险气息,她勾起谢苗的下颌,另一只手从地上抽出那柄匕首,轻蔑地拍了拍谢苗的脸蛋。
灰尘簌簌落下。
“真是白养你了。”魅离嗤笑一声,“设置这一场局是想让你幡然悔悟,可你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那我就只有……杀了你了。”
魅离转动手腕,死死握着匕首往谢苗的胸口刺过去!
就在这节骨眼上,夜麟一个箭步冲上去,手臂迅速伸长,一把拽过魅离的手腕,刀尖就停在了距离谢苗心口一厘米的地方。
江里愣了一秒,旋即反应过来,把谢苗拉到一边,紧张得汗都出来了:“老婆你没事吧?”
那边,夜麟已经和魅离厮打在一起。
两人动作飞速,像是电影里面的快镜头,只看得见两个人影,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见呼呼风声,和金属碰撞在扇柄上的声响,紫芒和黑烟交替飞过,连带着地上的灰尘也漂浮起来,模糊了视线。
冷不丁的,风沙里传来夜麟的声音:“你今天是奔着我来的?”
“聪明,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哈哈哈哈……”狂放的笑声在上空不停地回荡。
漫天风沙之中,我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恍然之间,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是一座古老的城,而我就站在城门口,冬日,漫天风雪。
我站在风雪之中,听风声呼呼吹过耳畔,却不觉得冷。
一名女子穿着一袭白衣,外罩一件大红色披风,在茫茫风雪之中踽踽而行。她长长的黑发倾泻下来,没有任何装饰,却是美成了一幅画。
明明她就从我跟前走过,可就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继续往城里行进。
我跟上她的脚步,看到的是满地疮痍。
地上血液流淌,和洁白的冬雪混杂在一起,无数人的尸体交错横陈,从穿着上来看,有粗布麻衣的平常百姓,也有锦衣貂裘的达官贵人。头发花白的老人唇边还带着笑意,唇角的鲜血已经凝固,拐杖就扔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手里还拿着糖葫芦的幼童一只脚蜷缩着,似乎正要蹦蹦哒哒地去跟老爷爷炫耀他的糖葫芦,就在路上被杀害了。
她看着这一幕幕,始终蹙着眉,雪地很滑,她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好像下一秒就能跌坐在地上。
小巷长长弯弯,到了尽头有一个人影高高站立,他一袭红衣飘摇,手中长剑指着一个妇人,她害怕得缩成一团,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就连说话声都在风中轻颤:“求、求你……我的孩子……他还小……”
“求我?”那人的笑声比寒风更凛冽,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割着人的咽喉,“求我也没用。”
剑尖往下移动,在妇人的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恰在此时,一声尖利的呼唤响起:“胡天阙!”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扯下披风裹在妇人身上。她冻得瑟瑟发抖,鼻尖泛红,望向男人的目光却是坚定不已:“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男人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把剑指向了她:“不让我杀他们,那我就先杀了你。”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她又急又冷,在地上使劲跺了跺脚,双手交叠着,一任风把那白嫩的皮肤吹得通红,“你杀了一座城的人,该收手了。”
“收手?你凭什么让我收手?”
男人挥手就是一剑,她也不躲,被刺入心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泛出了泪光:“胡天阙,你不要再这么下去了,师父收你为徒是为了让你一心向善,可你的魔性越来越强,你的这双手,要沾满多少人的鲜血才行啊?”
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你还记得采若是谁吗?你看看我!如果你记得,你大约也会知道,采若并不想让你去做这样的事情!”
“今日,我不杀你。”胡天阙把剑抽出来,又当着她的面用雪把剑身上沾染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
然后,用那把干净的剑刺死了妇人和孩子。
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胸口血液汩汩流出,她双目无神也不去理会,嘴唇翕动:“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是不是怕你杀了我,就会清醒过来……”
画面一转,是穿着淡青色长裙的采若,她蹲在地上,手执一根树枝写写画画,一遍一遍都是胡天阙的名字。
她喃喃自语:“不行啊,我是来修行的,怎么能爱上魔?我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还是……控制不住啊。
然而,下一个画面,是采若站在家门口,胡天阙提着剑从屋子里出来。
这次,采若再也无法选择原谅。
胡天阙不杀她,采若就大胆地进了房间,发现哥哥还残存着一丝气息,他嘴角挂着血迹,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指着胡天阙所在的方向说着:“是他、是他……”
终归是他杀了她全家。
哥哥咽气之时,采若飞也似地冲了过去,用手中短剑和胡天阙打得是天昏地暗,明明知道是他在让着她,但还是步步为营。
直到她打累了,剑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抿唇不言。
后来,她亲手偷走了他的内丹,让他成了一个废人。
一夕之间,魔化之后不能更强大的胡天阙销声匿迹,在得知采若堕入人界之后,毅然决然地去了她所在的地点,企图利用她再生出一颗内丹。
这和夜麟讲述的,还真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我以为师父是错误的,但现在看来,师父之所以会收夜麟作为徒弟,大约是想让他一心向善,但是一个本性就恶的妖,又如何能够摆正信仰?
师父错了,我也错了。
我太相信夜麟了,以为他真的是一心一意待我,是为了我入世,但自始至终,这不过都是一场利用和交易。还以为他说的就是对的,现在想想,夜麟的所作所为,师父如何待他都为过。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眼角有一滴泪,而他们两个还厮打在一起,不分上下。
江里则是抱着谢苗,钟一杭为她实施了简易包扎。
谢苗抓着江里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刚才……很痛吧,我必须这样,才能把你的魂魄补全……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江里拼命地摇着头,眼看着谢苗越来越虚弱,他就只是说:“你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刚刚他跟我说,如果我选择你,他就会把你杀掉,所以我不能……”
钟一杭似乎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包扎的动作僵住,缓缓地侧过身子:“苏木,你怎么了?”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