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视野所及之处只有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还想不通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按理说村民们的思想是封建了点,但是对于是是非非还是分得清楚的,如今他们都向着杨家,显然有什么不对劲。
魅离衣袖一甩,见打不过天阙,就使出了遁逃术,一片黑烟凌空而起,她闪身逃跑。
一大一小的身影由远及近,到了眼前我才看清楚,那是钟一杭和钟萱。
“你们两个也是来指责我的吗?”我耷拉着眼皮,满心都是委屈。
钟一杭摆摆手,转头瞄了一眼远处的人群,原本温和的目光此刻变得凌厉:“你放心,我不是来说你的。你的话没错,只是他们的想法和你不一样,不要太放在心上。”
“怎么才能不放在心上?”听他这么说,我顿时激动起来,音调也不由自主地拔高,“陈欢和我关系虽然平时不怎么好,但我也好歹也去过镜像空间,那次是夜麟不对,抛弃她带着我出来了。可上次她昏迷不醒,我是真的想要救她出来的,我知道她要是总被困在里面,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明明可以的,但我没有做到!陈欢还很年轻,她有拥有着漂亮的脸蛋,完全可以去嫁一户好人家,一生无忧,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她死了,她才二十一岁,就这么死了!”
手心覆上了一只柔软的小手,我低了头,瞧见钟萱抓住我的食指轻轻摇晃,稚嫩的脸庞上有着的却是沉重的表情:“苏木姐姐,你自责又有什么用,她现在已经死了。我行医的时间很长了,渐渐地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总有救不了的人,那就放弃吧。”
有时候,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大约我一直纠缠着这件事情不放,就是内疚,所以才想自我折磨。
钟一杭叹息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他们今天会祭祀神龙,估计用不了多久,锁龙井就会真正开启。”
“你也知道锁龙井了?”我警惕地瞅了钟一杭一眼,却没有从他的身上捕捉到几许忧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预料之内。
他指了指钟萱:“是她告诉我的,也跟我说了锁龙井开启之后会发生洪水,我花了相当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件事情,但是即使我们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思来想去,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村民们自找的。”
考虑到钟萱的经历比较丰富,大概知道如何去阻止这件事情,我就压低了声音询问:“还能有转机吗?”
钟萱犹疑着,异常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说,陈欢的尸体这里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正好村子里的人都去参加祭礼,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把尸体盗走。
因为新娘本质上来说也是祭礼的一部分,破坏了这一环,没准可以挽救局面。
“你们在说什么啊?”一直沉默着的杨杉杉突然过来,那高高的马尾辫在空中甩来甩去,显得很是活泼。
钟一杭当即两手一摊:“没说什么。”
我知道他的意思,杨杉杉终究是外人,让她知道这么多也不好,于是也跟着随声附和。
杨杉杉撅着嘴,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就拉着一旁的天阙去参加祭祀典礼。
眼看着村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几个人打扫卫生,我大概瞥了一眼,居然在其中发现了师父的身影。她是去而复返的,似乎要取一些什么东西,毕竟身为村子里的神婆,是祭礼的中心人物,必须要出席。
师父的警惕性很高,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不过两秒,就被发现了。她大步而来,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间问了句:“你们怎么不去参加祭祀?”
“我们对于祭祀不感兴趣。”我扯了两下师父结实的袖子,附在她耳畔低低地问,“师父,您明明知道神龙出井之后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要去?”
“事情已成定局,你以为是我去或者不去就能改变的么?”师父眉眼间滑过细微的悲哀,那双粗糙的手按住了我的手腕,“这是村民们的劫难,并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你要习惯。”
我不习惯!
通灵人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预知未来的,我们明明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难道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吗?
认命?我不想认。
待师父走后,我只觉眼眶发胀,揉了揉眼角,朦胧中看见钟一杭抱着钟萱过来,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三个没走正门,偷偷地翻墙进了杨家。
婚房的窗棂上贴着大红剪纸,有喜字还有各式的小动物图案,即使是大白天,里面也点着几根红烛,烛光在风里摇摇晃晃。
推门而入,陈欢就躺在棺材里,那是一口红木棺材,深沉的红更映衬得那白皙的脸蛋一片苍白。不知道杨家使用了什么特殊手段,陈欢的脸上并没有斑,瘦是瘦了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我就站在她的跟前,盯着那张绝美的脸看个不停,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种念想——她会睁开眼睛,转动浅褐色的眼珠,像从前一样,言笑晏晏。
不可能了。
指尖滑过陈欢的脸庞,我低了眉,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陈欢,对不起。”
钟萱负责望风,我和钟一杭则是抬着陈欢,沿着崎岖的小路上了山,钟一杭知道一处隐蔽的山洞,被草丛掩盖,乍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由于周围长着毒草,也没有蛇和其他野兽。
我们两个尽量手脚麻利一些,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山洞,轻手轻脚地把陈欢放下,累的是气喘吁吁。
大概是她的脖颈被一块石头硌到了,陈欢的脑袋一歪,嘴巴微微张开,吐出一颗碧绿色的圆石头,山洞里本来就黑暗,那石头散发出来的绿色荧光就更加明显,它在山洞里滚了一圈,在一块大石头边缘停下来,光芒渐渐淡化。
借着淡淡的微光能够看见陈欢的脸庞迅速变得苍老,像是被风化了似的,更为诡异的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她的腹部像是吹气球一般鼓胀。
“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说话的空档,那莹绿色的光芒已经完全淡去,钟萱的询问从外面传来:“怎么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钟一杭一把将我拉了过去,连拖带拽把我弄出了山洞,快要出来的时刻,我觉察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
“快走。”
钟一杭蹲下来抱起钟萱,另一只手牵着我,头也不回地远离山洞,他步子很大,我必须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其间好奇地回眸望了一眼,只见洞口冒出来一阵黑烟,周围的树木以极快的速度枯萎。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喘着粗气,试图停下脚步,但钟一杭还强拉着我,弄得我跌跌撞撞地在田间地头奔跑,一不小心踩到石头,差点跌倒。
“情况好像……不太好。”钟一杭见我很有拖后腿的潜质,恨不得像抱着钟萱那样,用另一只胳膊抱着我就跑。
可惜体型不允许。
钟萱趴在钟一杭肩头,往后瞄了一眼,小小的姑娘皱着眉头:“一股压抑感。”
“不会是得罪了那只鬼吧?”钟一杭剧烈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但他还是坚持大步地跑着,“苏、苏木,你看到什么没有?”
“黑烟。”
钟萱下了结论:“完了,恐怕我们的行为激怒了那只鬼。”
“哪只?”
“陈欢死时是怀着身孕的,估计杨家人执意要成婚也跟这个有关系,他们想要一个孩子来传宗接代,但是孩子现在还在陈欢的肚子里,所以他们就设法让陈欢保持容貌,这样她的身体机能也处于一种缓慢的状态,足以撑到孩子出生。”钟萱认认真真地分析。
好不容易跑远了,钟一杭放慢了脚步,由跑步改成了快走,他回味了一阵子,恍然大悟道:“难怪啊,我们把陈欢放下的时候,从她嘴里掉出来一个发绿光的圆石头,后来石头的光芒渐渐弱下来,她的肚子也就忽然变大了。”
钟一杭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自己的肚子比划,他双手围成一个小圈子,起初贴着肚皮,然后圈子扩大:“得这么大。”
“那就是了。”钟萱揉了揉眉心,撅着嘴说,“像这种孩子怨气最大,本来能够生下来,好好地活在世上,但有人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就对于每个人都怀有怨恨。加上他本来还没有成型,是那东西的灵力消失了,不足以供养他,他才失控突然一下子体型增大,其实身体里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所吸取的不过是村子里所有人的负能量而已。”
到这个时候我才有点明白了师父说的话,已经成了定论的事情,以我们的力量确实无法做出改变,如果非要改变的话……恐怕只会更糟糕。
是挺后悔的,但已经没有用处了。
我手指紧握,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树干上:“现在怎么办?”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既然钟萱和钟一杭都这么认为,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了回家的路,我草草吃了饭,就去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居然做了个梦。
梦里,夜麟回来了。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