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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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门没再关上过。

雷米尔没有提起这个也没有过来关门于是你也不去提、不去关。你睡眠很浅如果门不关上他在沙发上扑腾的动静就会把你吵醒。从卧室中听起来雷米尔做恶梦的声音像绞刑犯最后那几下蹬腿你每次都用最快速度爬起来总觉得要是晚一点那声音就会永远消失。

你把雷米尔推醒有时候他会道谢有时候他会道歉也有时候他会攻击你并嘶吼着让你滚。在这三者里面你最不想听见道歉因为道歉总与“拜托”、“不”或者“神啊”一起出现——光是“神啊”这种词有恶魔血统也可以说出口因为它并非有真实效力的圣言。没有力量的人呼唤神名是没用的。

雷米尔道歉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那些词句嚼碎在唇齿之间挤出一小部分被吞回去大半。他好像在开口时已经反悔把道歉说得像个诅咒。他并不真感到抱歉他的声音发抖变调充满屈辱、憎恨与恐惧他不在道歉他在求饶也在用最后的力气反抗。

这时候的雷米尔极度顽强又极度脆弱像破碎瓷器的锋利边缘你不知道你能不能修好他。

你也做了梦像被传染一样。你梦见吃了糖的那一天你看见一群士兵围着一个恶魔他们操它折断它的角用随手抓过的什么东西捅开那个被操烂的穴`口。他们拽起恶魔的头发你看到了雷米尔的脸。“我很抱歉……”他说“拜托不要……”

你的嘴里含着糖师兄搂着你的肩膀。你想回去但师兄的手如同铁钳他突然又变成了你父亲你完不能动。你努力回过头在距离你几米外的地方他们折断了雷米尔的脖子。

你不知道你在不在雷米尔的噩梦里。

你能驱魔能治愈但驱逐梦魇并非你的领域。你能做的事有限并且不知道那是不是在帮倒忙。有时候雷米尔似乎想要你留下有时候他又像无法容忍身边有任何人。

你难以区别两者只好用同一种方法应对:开灯推醒他在距离沙发几米远的椅子上坐十分钟跟他道晚安离开。至少雷米尔醒来后没有坚决要求你离开看上去也不比之前更讨厌你这方法应该不算太坏。

无论如何你猜你喜欢门开着。不说噩梦的事你还能听见雷米尔在客厅里行动的声音。你听见他走动听见他倒水水杯放回桌子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这听上去很好你甚至因此喜欢起那只马克杯来了。那是个朴素的白色马克杯几年前超市活动的赠品。你每天都擦洗它一次给它倒满水。

这天回家的时候你发现电视遥控器不在原来的位置。

它本该放在客厅置物台旁边边缘与第七块地板对齐现在它向右移动了两公分顶部倾斜了一点不再与墙壁平行。有人曾将它拿起过几乎放回了原位不过你对家中物件的摆放位置记得一清二楚——自你搬到这里以来这间屋子里的各种摆设就没怎么动过——你在进门扫视客厅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点。

你并不看电视作为一种信息获取方式你觉得浏览报纸比静候新闻更高效。这台电视机属于这间屋子的前主人和这里的大部分摆设一样。那位退休后回到故乡去的的老神父将教会的房子转交给了你连屋中的家具与花园里的花草他留信说一切都任由你处置你便保留了一切。

你照顾上一任神父留下的花草尽管你不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之处。你继续交电视费哪怕你从来不看它。你继承了前任圣职者的房子与工作指望这样便能学习他的生活。你对许多东西缺乏了解有个模板总是好事。

你把目光从遥控器上收回来转头去看雷米尔他依然面对椅背躺在那里。

第二天和第三天遥控器都维持着那个位置在第七块地板右边两公分的地方与墙壁之间有大约五度的锐角。第四天也一样你便试着拿起遥控器按了按开关按钮电视机毫无反应。

这是你刚吃完饭的几分钟雷米尔还有几口没有吃完。他看着你拿遥控器咀嚼停顿了一瞬间又垂下眼睛继续吃。你把遥控器上的几个按钮依次按过来又去检查了电源电源没有问题。你打开电视机上的开关赞美诗的声音扑面而来你立刻关掉。

此时你才发现电视机上的频道调节按钮下陷显然已经不能用。电视遥控器失灵不能调节频道电视还刚好停留在圣职者的频道上难怪雷米尔只动了一次电视就不再尝试。

下一日`你去了电子元件商店那里的工作人员把遥控器拆开看着里面的东西咂舌。“这电池都烂啦!”修理工大呼小叫“神父先生您有多久没换过电池了?不会有一两年了吧?”

事实上是五年。你跟电视不熟完没想起遥控器需要电池而且你今天才知道原来电池还有保质期。你随意混过了修理工的询问这不难对方也不是真想知道答案只是习惯性和客人交谈罢了。你花钱买了新的遥控器和电池带着它们回到家。

你装电池时雷米尔看着你你装好它试着打开电视换台将音量调大调小然后关掉。你把遥控器放到雷米尔面前的茶几上说:“现在可以了。”

雷米尔愣了一下很快地看了你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盘子上。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叉子戳着的土豆。

之后又有两天电视机遥控器没被动过。到了第三天你回到家看见雷米尔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开着电视看着你。你看看屏幕再看看他他直直看着你身上有股紧绷感像在等你说什么或做什么似的。

电视上正在播放广告一脸雀斑的孩子正推荐一种饼干。你不太确定地问:“你想吃这个吗?”

雷米尔的表情有点微妙好像他准备接一个苹果你却扔给他一只鸭子还是活的。“不……?”他说声音跟你一样迟疑大概跟你一样在努力想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什么反应。你疑惑地看着他他疑惑地看着你你们面面相觑了小半分钟雷米尔把头转回去仿佛对你失去了兴趣。

他刚才那种等待什么东西下落的紧张感慢慢消失了你既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放松下来但结果好就是好事吧。

电视机开始成天开着。

每天回家你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雷米尔坐在沙发上不再缩进被子里。你观察过他选择的频道这其中好像没什么偏好。雷米尔看电视时经常像在发呆或者随意把频道切来切去不见得多专心不过他喜欢开着电视。你跟他道晚安后他会把音量调小你觉得这就是他的“晚安”。

你在某个晚上毫无理由地醒来看着天花板意识到雷米尔已经有好两天没做噩梦了。你蹑手蹑脚地起床走进客厅那里的灯已经熄灭电视还亮着。屏幕的光一闪一闪照在雷米尔身上一点都没打扰他睡觉。

雷米尔躺在沙发上两只脚挂在另一边的扶手上脚跟悬空。电视机正播放着深夜的广告主持人的嘴唇动来动去欢快的音乐与她的推销词混合在一起音量太低听不分明变成了一种没有内容的、纯粹的“声音”。你没去关电视雷米尔好好盖着被子他显然是主动开着电视睡下而非看到一半就睡了过去。

电视机的光明明灭灭雷米尔的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那影子随着光一起时隐时现。你匆匆扫过一眼不敢长时间盯着看以免打扰了他的安眠。

你原路折返踏着听不清内容的白噪音。你感到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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