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江州城外的土路上。
李巴山和苏之一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服,正一前一后的走着,过往的行人都有意避开了两人,绕道而行。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穿着同样衣服的男人,这些人瘦弱枯骨,手中拿着一个陶碗,看向前方的瞳孔中尽是空洞无神。
显然,这几人是乞丐。
“李大哥,我们终于到了!”
苏之一抬头看着前方高大的城墙,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来,指着前方的大开的城门,兴奋说道。
因为太过高兴,在他挥动手臂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竟不堪重负,又破裂了几道口子,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乞丐。
李巴山也露出了笑来,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来,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压在心头的沉重轻缓了许多,笑着说道:“终于到了!”
从黑森林一路行来,李巴山和苏之一足足走了两个月,原本他计划是去临近的县城寻找熟人,借些银钱资助买辆马车,驱车来江州县。
不料他们还未进城,就发现了关于衙门针对前锋军的通缉令。
通缉令足足有十几张,其中以李巴山为主,连带着死去的张五柱等遇到何英之前的前锋军建制中的诸校尉、副将以及裨将等人尽数在通缉之中。
大致内容就是李巴山为报李家之仇,夺了军权,私自带兵去杀南狼等等,其中虚实参半,更是点明了李巴山的身份,将李巴山说成了罪大恶极之人。
且在通缉令一侧,还有十几个首级,这些首级是刚刚斩杀下来,正是前锋军逃出来的士兵。
原本他们是被何英连累陷害,此刻却成了这一次失利、阴谋的牺牲品。
看到这些的时候,李巴山沉重至极,发疯般的就要去为这些死去的人说一句公道话,可冲动的他却被苏之一拦了下来。
情绪稳定后,李巴山和苏之一也绝了入城的想法,用装备和乞丐换了一身衣服,几个铜钱,扮作乞丐一路穿山过水,餐风饮露,终于来到了郡治江州城前。
一路上,他们听到的大多是关于前锋军叛乱的事情,还有何英张修等人的证词等等,其中还有一支正规军开赴黑森林的消息。
不过,他们也是道听途说,知道的并不多,且李巴山也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一支刚刚进入黑森林的正规军。
李巴山收回了心思,一步步朝着城中走去,待他来到城下的时候,忽的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苏之一皱眉说道:“待会儿,我去探探路,你和他们一起找个地方蹲着,我若没有归来,你自己离开吧!”
“李大哥!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苏之一眼神一震,他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李巴山的手,认真的说道。
一路走来,李巴山对他颇为照顾,在苏之一的心中,他和李巴山已经情同手足。此时,听李巴山的语气,分明是送死的口语,这让他如何肯让李巴山去犯险。
李巴山微微一笑,他摇了摇头,笑眯眯的看着苏之一说道:“情况未必有那么糟!放心吧!”
说着,李巴山转身快速的汇入了进城的人群中。
苏之一在城门前站了许久,终究是长长一叹,他扭头看着身后正等着他的那几个乞丐,摇头说道:“进城以后,诸位自求多福吧!”
“苏先生,我们已经准备投身佛门,你难道不要我们了么?”
那正扭头看着来去行人的乞丐们忽的一震,眼中露出失望低落的神光,他们忽的围了上来,激动的问道。
这一路上,苏之一也并未闲着,发展了几个有心向佛的乞丐。
这些乞丐心思但也简单,一听做和尚竟不用干活,只要洒扫寺庙、每日礼佛敬佛就可以得到食物,便死心踏地的要跟着苏之一出家。
现在又听苏之一要敢他们走,这些人又如何肯愿意。
苏之一一叹,他也知道这些乞丐并不是真的要出家,而是想要糊口,结束动荡低贱的生活罢了。
眼下,他看出了李巴山心中的担忧,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担心此行凶多吉少,他也就生出了舍命救人的想法,他又如何肯在搭上这几个已经够苦的苦命人呢。
“诸位,我那兄弟入城寻人,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你们若是跟着我,恐怕会耽搁了性命!”
苏之一隐晦的说着,他想要让这些乞丐知难而退。
“苏先生请不要在考验我们了,我们是真心向佛!您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哪怕是您让我们去死,我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哪只,乞丐们已经认定了苏之一,又岂会丢掉这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们认真的说着,看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苏之一。
苏之一听的一叹,扭头看了眼近前不远处的城门,暗道若是李巴山开口拒绝的话,这些乞丐恐怕早就走了吧。
心中的仁慈不忍,以及一丝的期盼,让他没有下狠心赶人,默许了乞丐的话,而后转身走向了城内。
那些乞丐见此大喜,也跟着鱼贯而入。
……
这时,李巴山已经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城中一处豪华大宅的后门前。
他早年经常出入江州城,早就摸清了内中的一切,对于眼前这一座郤达府邸更是了若指掌。
眼下,郤达恐怕正在后花园听曲儿吧!
李巴山看着窄小仅容一人进出的后门,心里面默默的说着,他退后了几步,看着门侧的一面高墙,忽的发力起跑。
啪!啪!啪!
只听三声清脆的脚步声响起,李巴山已经连蹬三步,借着这一股冲劲,扒住了郡守府后墙的墙头,手臂轻轻一用力,已经翻身落入了墙内。
三米高墙轻松落下,李巴山抬头看了眼干净的小院,听到了一声声的锣鼓胡琴声,更有小曲声起。
小曲声调悠扬顿挫,如同吟诗,倒也精妙。
在这连接门后的院落中,正有两个仆从打扮的人扒着门缝偷偷的朝着里面看着,这两人正是看守后门的守卫。
砰!砰!
李巴山见此一笑,暗暗松了口气,踮起脚尖,行动无声,悄然来到两人身后,手刀连续砍出,将这两人砍晕了过去。
吱呀!
不多时,李巴山换上了一身仆役的衣服,用井水清洗了一下脸面,这才打开了院门,朝着门外的花园前的一处小楼走去。
此时,花园内的一处小亭内,正有乐师歌姬在那里奏乐唱曲,锣鼓班子演奏的颇为带劲,吹敲弹奏之人竟也跟着音乐扭动了起来。
在凉亭的十米开外,有一座四方二层小楼,小楼的二楼建造的如同凉亭,四面透风,内中正坐着一个臃肿,身穿华服的中年,他坐在楠木椅上,一手擎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茶壶,一手的手指在旁侧矮几的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在他身旁正坐着一妙龄少妇,少妇听的眉开眼笑,时不时的和这中年说上一两句话,隐有阵阵笑声传出。
两人身后是两个穿着黑衣的仆从,楼下门前站着四五个同样穿着的人,而楼内则是坐着一队佩带着刀兵的府兵。
这楼上的中年正是郤达,和他说话的是他的小妾。
“哎!郤达这人还是这般的胆小!”
李巴山看着小楼上听曲的郤达,嘴角微微一笑。他视线转动,看向了小楼内的府兵,当即一叹,暗暗说道:“此番直接上楼见人是不可能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了。”
想到这里,李巴山站直了身体,径直走上连接小楼的一条小径。
“来人作甚?”
守门的仆从皱起了眉头,他们警觉的看着走到近前的李巴山,威严的问道。
他们这一喊,楼上楼下的人都被惊动,一楼的府兵忽的站起,统领分兵两路,一路直接上了楼去,一路冲出了门外。
而楼上的郤达忽的将手中的茶壶放下,一步走到了栏杆前,朝着楼下看去。
“恩师,学生迫不得已,只能用如此办法前来见您,还请您见谅!”
李巴山也不理会身前的仆役和府兵,抬头一笑,看着正看过来的郤达拱手一抱,颇有礼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