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她面上的表情尽数归于眼底。
看到自己就跟看到了什么仇人一样,以为掩饰的很好,实际眼底那股子劲绷得紧紧的。
刚刚在院外,她怎么引人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眼瞧着是被欺辱,实际聪明的过头了。
而且竟还盯着李瑜看的目不转睛……
身旁的婆子已经将她架了起来,慕文君垂着眼眸,贝齿将下唇咬出些血色,一言不发。
“罢了。”沉崇淡淡道,“无知者无罪。”
“倒是慕府,该好好正正家风,尊贵卑贱有别,尽早肃清。”
慕婉一下子白了脸色,睿昌亲王这话,什么意思是人都能听得懂。
无非是怪老夫人心有偏袒,重庶轻嫡。
这种事都处理不了那个贱人吗?
成国公眼底划过丝诧异,但明显松了口气,“还不赶紧谢恩。”他也不想得罪慕家,毕竟还有一个慕重山在。
谁都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若是死在外面也就罢了,真要是带功回京……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将一旁神色忿忿的慕婉一把拉住,跪下谢恩。
沉崇扫了一眼,回身朝院外走。
他刚一转身,慕文君猛的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李瑜悄悄的退后几步,最后在院门处同众人分离,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果真有问题。
既已无事,成国公府上的家宴,还是要继续的。
慕老夫人像无事发生一样,心底也明白不好再给慕文君脸色看,声音平静的吩咐下人,“将两位小姐扶进内屋内,梳洗好了再出来见人。”
慕家的面子不能丢,这里动静这么大,外面怕是早就风言风语了,所以慕文君必须要从这院子里走出去。
就算她此刻疼的面上冷汗不止,站都站不稳,今日也必须滴水不漏的走出去。
曾王氏面上笑的谦和,“既这般,两位姑娘收拾好了便赶紧去,前头热闹的很,有人且等着呢。”
自然是有人等的。
慕文君突然抬头,苍白脸上的笑意有些浓重,她意味不明的盯着曾王氏,“自然是热闹的很。”
那李瑜一个人是藏不了那布兵图的,定然与府中某人有勾结,如今看来……
曾王氏面色僵了僵,想要说什么,却被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自家婆婆拦住,那位老人眼底带着些冷凝,“闭嘴吧,还不赶紧走。”
……
慕文君重新回到筵席上时,夜幕将垂。
成国公府中灯火通明,下人穿行其中,好不热闹。
十碧被人带走,她身边这侍女从未见过,倒也不敢用。
“小姐,您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去找几个眼熟的夫人问声好,面上功夫做到位了,再休息也好。”
慕文君轻嗯了声,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这府中热闹非凡,迎来送往的不少王公贵族,慕老夫人早早的就带着慕婉去见各家夫人去了,只剩下慕文君一人无人搭理。
她也早就习惯了。
前世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听话,到如今才明白,原因哪会是这些。
“今日身份最贵的人是哪位?”
“是睿昌亲王。”
慕文君有些烦躁,怎么还是他。
“小姐是不能去前厅的,女眷若是私自去了……”
这侍女平日里听府中上下说多了慕文君不知羞耻,此刻听她这样问,不由得想的有些多,“小姐今晚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前面来了不少朝臣,要是不小心被撞见就不好了。”
慕文君面上冷冰冰,“你放心。”
她一定会去的。
不去,怎么能看明白这出好戏是怎么唱的。
慕家眼见着慕重山没有音讯,家中又没有可以担重任的男子,老夫人也开始动了利用女眷婚事,换得一时庇护的心思。
慕文君有二心,日后越得势,对慕家的威胁就越大,所以老夫人从开始就没准备给她个好归宿。
倒是慕婉,模样在京城中算是好的,性格又听话,跟自己血脉相连,慕老夫人早就认认真真的张罗了起来。
此刻老夫人正带着慕婉穿梭在筵席上,并没有功夫搭理她。
慕文君打量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曾王氏的身影。
成国公府的家宴,她却不见人。
“我身上冷的很,”慕文君突然蹙眉开口,额间有些冷汗冒出来,“我们先回去吧。”
“不成呀,小姐,”侍女急了,“老夫人吩咐您不可乱动,一定要等着二小姐一起才行,您要是先走了,奴婢一定会被重罚的……”
“罢了,”慕文君无奈的摇摇头,“你去院子里,将我的披风拿来,我实在难行,就在此处等你。”
侍女赶紧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小姐一定别乱走,奴婢去去就回。”
慕文君看着她身影快速消失在人群中,心下微顿,打量了下四周,按着自己的记忆朝着一侧偏门走去。
曾王氏在这府中再只手遮天,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行事。
那就只能在内宅里了。
前世她曾去过曾王氏的院子,知道这女人有自己的私库,这种筵席上诸人送来的礼,一般都是先放在她的院中。
慕文君身上有伤,走几步就觉着疼,却也趁着休息的功夫,悄悄避开了一些眼线。
等到她远远的看见曾王氏的院子外侧,面上一愣,顺势悄悄躲进了一旁的高墙阴影中。
那院子前,竟被家卫牢牢的围了起来。
果然有事!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众身影,为首的身形修长。
沉崇的声音有些冷,“她怎么会在这?”
身旁的暗卫长青额头直冒冷汗,垂着头,“属下不知,但确实已经在府中清点过了人,并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过来的。”
男人想着今日午后慕家那番闹事,还有少女那死死盯着李瑜的眼神,“看好她。”
“是。”长青顿了下,“若是她有不利于我们的动作,可否……”
沉崇面上淡淡的,“自行动手。”
“是。”
身后有人上前一步,“王爷,皇上确实在府中安排了不少人,那李瑜下午时候就已经在动作了,盯着他的人都打探明白了。”
“哦,”沉崇勾了下唇,“皇上对我,真是‘寄予厚望’啊。”
下一秒,他的声音骤然冰冷,“动手吧。”
皇上想看到什么,就如他所愿。
该闭嘴的,那就永远闭嘴。
就是可惜了慕重山那个忠臣,在外拼杀,却要背着一身骂名。
“去吧。”
沉崇朝着前筵走去,身后的侍卫瞬间皆消失不见。
就在最后一道院门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压抑的声音,“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