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克雷顿对此一点头绪也没有。他用不着去想,因为他明白他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
那并不像是忘记了一件小事,在很多年之后有人提起来的时候还能有依稀的记忆,那是彻彻底底的删除,真正的忘却。克雷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忘得这么彻底,他脑子里诞生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
这个念头在冒出来的瞬间就被克雷顿自己给掐灭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太过可怕,可怕到克雷顿不敢想象,甚至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当真,就连独自一个人走在小镇上也不会有安全感吧。
他一个人回到了阁楼上,坐在窄小的床边再一次翻开了日记,他仍旧不死心,仍旧想要寻找一些什么。毕竟,如果他真的忘掉了很多事情,为什么还会记得写日记呢?如果忘掉的事情全部都是和克莱尔有关的,那么日记这件事情也会理所当然的被遗忘掉才对。
克雷顿发觉自己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他不时地会在脑中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图像来,那并不是克雷顿不熟知的东西,实际上他见过那个,在他的脑中不断闪烁着的,正是他在梦境之中见到过的那个巨大的,散发正阴森的冷气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巨人的图像。
那像是图腾,或者说是纹章一类的东西,尽管看上去十分的简陋,但是那些象征性的图案让人看到之后就会联想到什么东西。那好像是被人祭祀起来的,在克雷顿触碰到日记的某一页的时候,一种类似于祭祀一般的歌舞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听起来就像是西班牙风格的斗牛曲,但是又不全部是。
听到这种声音能够让人联想起来的终究只有野蛮的原始部落,无数只穿着草裙和兽皮的野人围绕着火堆在舞蹈着。但是克雷顿看到的不是人,那看起来像是人类,但是仔细观察却能够发现微妙的不同之处。
他们的手臂和双腿纤细,上半身极其长,在腹部的位置像是有一个球形状的不明物体坠落在那里,或者是他们的胃部本来就是这一副模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样貌极其丑陋,在手臂和身体上的一些地方还生长着稀疏的毛发,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进化完全的人一样。
克雷顿看到了那些人,他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在触碰到日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些东西,就好像他曾经在那里见到过一样,他确实见到过?就算真的有那种人存在……
克雷顿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他小声地念叨着……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那些类人的畸形丑陋的面庞,那副模样他是在那里见到过的,是在很近的地方,时间就在附近,他记得很清楚,这并不是他忘掉过的东西,那东西就近在咫尺。
是在什么时候呢……?很黑的地方,没有光,以及让人熟悉和厌恶的垃圾和腐烂物体的臭味,克雷顿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了声音,很稀疏的声音。
然后他转身,亮起了手电筒——
一股子冷汗悄然冒了出来,克雷顿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到的那种丑陋的家伙,就在一天之前,昨天晚上的时候在自己才在自己家门口不远处看到一个这样的家伙。
但是这并不是让他开始害怕的原因,他想起了克莱尔说过的话,在两年前……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小镇上的和平日子可是持续了十几年的时间,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人死掉?
这种话对克雷顿来说并不真实,但是无论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一个共通性已经在两年前和现在开始了。克雷顿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真是如此。但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似乎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两年前克雷顿似乎见过那些类人的怪物,两年前有一个人死了,两年后也有一个人死了,并且就在第二天的晚上,克雷顿见到了一个似乎自己曾经见到过的怪物。
他甚至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分不清究竟这两件事情有没有必要的关联性,甚至说,那怪物便是杀人事件的凶手?
克雷顿可还有好好地记着尸体的检验报告呢,胸腔被完全暴力打开,心脏被挖走了,身体的伤痕上还有野兽一般的啃食痕迹。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想起了见到那个怪物的时候,那怪物就蹲坐在垃圾堆之中,身边满是尸体和残羹剩菜,那个怪物以这些东西为食。但是也可能是迫不得已才会用来充饥。其实说到这里,克雷顿就连那些家伙究竟是不是人还搞不清楚。
因为的确有人会长得特殊,很多在一起可能单独一个种族,但是只有单一的个体的话就有更大的可能是特例,畸形的胎儿并不是没有的,只是他们往往还没有长大成人便夭折了。
克雷顿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能想起来一些东西,那就说明日记里确实有记着一些东西,但是他不敢翻开了,因为他有些难以面对那足以打破他所有的认识和知识的现实。
但是他明白,在这个小镇上确实是有着什么东西的,或许他所见到的东西并不算是真实的,但是也必然会有一定的真实性在里面。这听起来太过玄乎,像是发了疯的人说出来的呓语,但是对于克雷顿来说,每确认一件事情都是在让他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往前一步。
他终究会跌落下去的,死不死不一定,但是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克雷顿有一种预感,这个小镇上的和平就快要不复存在了,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他希望的话,他只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发生。
克雷顿并没有什么大义,他只希望能在这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没人希望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地狱,有些时候并不是离开或者逃避就能解决一件事情的,对于克雷顿来说是这样,对于这个小镇来说也是这样。
“我没有能拯救这个小镇的决心,也没有自以为是到那种程度啊。”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克雷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日记上,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还能够信任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就连它也变得不可信了起来,一切的真实和虚假交错在一起,让克雷顿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就连他生活着的这个地方其实也一直是虚假的,甚至可能他自己也是虚假且不存在的人。
但是再多的恐惧也顶不上任何的用场,克雷顿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了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