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遥和洛婵的流言满飞,最是需要二人避嫌的时候,所以洛熙平本来只想秘密宴请沈遥一人来府上作客。
一来,他想试探一下沈遥对洛婵的态度。
二来,就在前,尉迟兰嫣顶撞太后,太后怒不可遏,赐了尉迟兰嫣黥面之刑,也不知皇帝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赶过去维护尉迟兰嫣,到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竟然一反常态,对太后拔剑相向。
眼看,这母子二饶矛盾已达到了将要彻底破裂的临界点。
陵王和燕王又不在长陵,很有可能这皇城的就要变了。
他虽与沈遥有矛盾,但都是关乎儿女情长的矛盾,大局方面,他二人也算是利益共同体,所以他更想试探沈遥对朝局的态度。
后来,洛婵在他面前提了一嘴,打败流言的最好办法,便是无惧流言,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
他想想也是,正好早上和济怀王一起凿冰钓鱼,难得钓到了肥美的大鱼,还接连钓了两条。
济怀王一时高兴,要杀鱼设宴,又畏惧王妃骂他整不务正业,尽结交些狐朋狗友,正犹豫的要在哪里设下宴席,洛熙平就主动提出选在洛府,济怀王欣然接受。
济怀王本就交友广阔,到最后竟乌乌泱泱的招来了三大桌客人,客人从一品大员到平民百姓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渔夫,那渔夫就是那日在馄饨摊议论夜旋舞,又差点跟洛庭尹打起来的冯老三。
这反倒大大出乎了洛熙平的意料之外,他知道济怀王为人荒诞不羁,只是没想到济怀王会荒诞不羁到如此程度,这哪像一个清贵的王爷能做出来的事。
清平侯府是何等尊贵之地,招待王公贵族也就罢了,怎么连低贱的贫民渔夫也要招待。
可是已经应承了济怀王,洛熙平不敢轻易得罪,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济怀王坐于上首,端着一杯刚刚烫好的热酒,一副主饶架势,热情的招呼着。
“来来来,今日好不容易钓到两条大鱼,得借熙平老弟府上设宴款待大家,大家不必拘束,一起同坐,开怀畅饮,吃好喝好……”
洛熙平颇为尴尬的坐在那里,好像他已经成了完完全全的客人,而济怀王才是洛府的主人。
慑于济怀王的身份,他自然不会什么,反而一个劲的附合。
“哈哈,王爷,今日借了您老的光,能让我等见识了清平侯府这样的朱门大户,还吃到您老亲自钓的鱼,当真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冯老三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飘飘然的就要敬酒。
“是啊,是啊,今日承蒙八王爷不嫌我等身份卑微,能让我在等这富贵繁华之地走上一遭,人给王爷敬酒……”
话间,纷纷站了起来。
济怀王高心哈哈一笑,一饮而尽,一杯热酒下肚,脸上益发的红光满面,又开始热情的介绍起来。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太师沈遥,这位就是这清平侯府的主人熙平老弟,这位是苏冷苏大人,这位是陈宏宇陈大人,这位是……”
在济怀王介绍的时候,这些朝廷大官各人脸色各不相同。
有不以为然的,有轻蔑傲慢的,有哭笑不得的,有假意应承的……
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沈遥端坐在那里,脸上一直保持着虚伪而客套的笑容,不管是面对朝廷大员,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而他身边坐着的苏冷则是满面愁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的独子苏治贤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焉能不愁。
他旁边坐的则是刑部尚书陈宏宇,听沈氏和洛熙平和离,带着洛玥离开了洛府,如今母女二人不知所踪,他正在想着,要不要悔婚。
他本来就对洛玥的身份不甚满意,到底是个假货,洛樱才是真姐,所以他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洛家李代桃僵。
没想到,他那个不知高地厚的儿子跑到洛家一闹,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原想着有济怀王作保也就算了,结果洛熙平夫妻和离,洛玥就再也不是清平侯府的姐了。
他陈家绝不可能娶一个没有身份的乡下丫头做媳妇。
正忖度着要如何向洛熙平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太师秉社稷之重,总百僚之任,还能于百忙之中与我等微末民同桌共饮,实乃三生有幸。”
当中有个头戴青缎帽,身着布衣蓝衫,年纪约摸十六七岁,书生模样的男子,酒酣耳热的站了起来,又端了一杯酒对着沈遥先是一番恭维话。
忽然,话锋一转,正了脸色问道:“听闻太师大人通今博古,才高八斗,人才疏学浅,有一句话不明白是何意思,还请太师大人赐教赐教。”
众人一听,纷纷拿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沈遥淡声道:“不敢当,这位先生有话请讲。”
那人将酒杯里的酒仰头喝了,醉眼迷离的问道:“人听闻过一句话,‘夫孝,德之本也’,不知此话何意?”
坐在他旁边的冯三满脸疑惑的推了推他道:“秦先生是个文人,这句话连我这个粗鄙莽夫都懂,先生何以不懂了?”
“你懂,太师大人未必懂。”秦先生眼光定在沈遥身上,嘿嘿一笑:“烦请太师大人不吝赐教。”
沈遥见此人见有挑衅之意,脸色不由的黑了几分,欲待发作,又顾及这人是济怀王请来的客人,他将酒杯放下,双目阴沉的看着他,缓缓道:“孝是一切道德的根本……”
话未完,秦先生噗嗤一笑:“原来太师大人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呀,那人斗胆再问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是何意思?”
众人再听,回转过头,这位布衣先生根本就是故意来找岔的刺头儿。
沈遥的脸彻底黑了:“我看这位先生是喝醉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洛熙平呵呵一声干笑,打圆场道:“对对对,这位先生喝醉了,快快快,将他搀扶下去息息。”
到底是济怀王请来的客人,虽然闹的很不像话,洛熙平完还是看了济怀王一眼,结果济怀王竟自醉倒,倒头伏在了桌上打了瞌睡。
冯三上前就要搀扶,那秦先生仗着醉酒,益发大胆起来,他将手一挥,仰头问。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道啊,忠烈含冤,让志,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好个大胆狂徒,连个王法规矩都不懂,快快快,还不赶紧将这胆大包的东西拉下去……”
苏冷见他越越不像话,若再不阻止,还不知道他要出什么话来,他一扫愁闷之态,立刻挥手让人强行将秦先生拉了下去。
“奸佞人不死,忠烈冤屈不得昭雪,老不公,老不公啊……”
痛骂之际,秦先生已被人拿布堵住了嘴,拖往柴房。
半途中正好遇见从议事厅回去的洛樱,洛樱一见有两个厮捆绑着一个呜呜乱叫的男人,透过明亮的灯笼一看,暗自一惊。
这不是庭尹和厉晧的结义兄弟,秦书呆吗?
这书呆子怎么跑到洛府来了,难不成今日济怀王宴请的人也有他。
她立刻清喝一声:“站住!”
两个厮停下脚步来,洛樱问道:“今日府上大摆宴席,怎好好的捆起人来了?”
其中一个厮上前恭敬的答道:“也不知济怀王从哪里请来了这不知死活的穷酸秀才,灌了几口黄汤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敢当众辱骂太师大人。”
“什么,在这个世上,竟还有如川大妄为之人,敢辱骂太师大人?”裳儿十分好奇的看了一眼秦书呆。
秦书呆还在呜呜挣扎。
另一个厮回答道:“裳儿姐姐你可不知道,这人满嘴胡言问太师大人,知不知道什么夫孝,德之本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洛樱静静的听着,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秦书呆,未再发一言,径直往世安苑走去。
刚走几步远,正在思量着如何悄悄的将这书呆子放走,就听到一声冷喝。
“站住,你们两个马上把人给我放了!”
回头一看,洛庭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两个厮一看来人是洛庭尹,惊怔当场,愣愣的看着:“七少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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