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带着离央从桃树下向花木深处去,沿途繁花锦簇,她一,一为离央介绍这些花木的称谓特点,如数珍。
时人都爱以花草装饰屋院,而花神观最大的收入,便是将这些精心侍弄的花草送入州城的权贵中。
随着她一路行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今日是花朝节,州城许多闺中儿都会结伴出游,赏春踏青,而来花神观祭祀花神,乃是州城的一项旧俗。
眼见观中游客渐多,阿芜也不好意思再带着离央四处闲逛。
她歉意离央笑笑:“我得去为游客引路,阿离姑娘不如四处瞧瞧,春光正好,不要辜负是。”
离央点点头,只是目送阿芜离去,她也不该往何处去,心下一时有分茫然。
她抱着姬扶夜坐草地上,眼前又正值年华的少年少携手游,自她前过,神情中带着淡淡羞怯;不远处,名少写红笺,挂红绸向桃树上扔去,枝上垂下数条红『色』,煞是好看;也有少问观中小冠买鲜花,簪云鬓间,与伴轻声说着话,团扇半掩住容,只『露』出一双笑眼。
离央从草地上摘朵素小花放姬扶夜头顶:“既是花朝节,你也该簪朵花是,不过我没钱,你便将就簪朵野花好。”
身无分文,便是上神,也不能摘别人精心侍养的花木,离央发间的芙蓉,还是阿芜送的。
姬扶夜顶着野花傻笑,阿离送的花,便是朵野花,也是最好看的。
离央忍不住捏一把他的脸:“我怎么瞧你如今不像只狐狸,倒像只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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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扶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离央见狐狸脸上『露』出这样神情,轻声笑起来,泠泠如林间泉鸣。她这样笑起来时,好像当真是一个不过十六七的少。
玉真道长提着一篮鲜花从路边过,见离央正拔根草叶逗狐狸,笑道:“阿芜去忙?”
离央点点头。
玉真道长便唤她起来:“我正采些鲜花做百花糕,阿离姑娘不如随我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可好?”
离央便抱着姬扶夜起身,乖乖跟她身。
一路上,不论男老少,贫富贵贱,见玉真道长,都拱手行礼,问一句:“道长好。”
看得出来,玉真道长整个州城都颇有声名。
无论前是谁,玉真道长都含笑回礼,态度未见丝毫不。
花神观的膳房并不大,不过要容下两个人与一只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玉真道长取出早已备好的碾碎糯米,回过身,只见离央抱着姬扶夜站膳房,似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由笑笑,想来阿离姑娘从前中娇养,只怕没有进过膳房。
“阿离姑娘可能帮我摘花瓣,洗净可好?”玉真道长温声道。
离央便摘下幕篱,放下姬扶夜,站她身旁,一片片摘起花瓣。
姬扶夜偎她手边,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仰头望着离央侧脸,他从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离央这样一。
命运果真还是眷顾他的,哪怕分离百年,他终是再次相遇。
就算离央失记忆,暂时忘他,姬扶夜也已经十分欢喜。
“阿离姑娘,不你要往何处投亲?”玉真道长一边打水,一边她说话。
“东边。”
“是去都城临淄吗?”玉真道长恍然道。州城东方便是齐国都城临淄,离央说去东边,玉真道长便下意识以为她要去临淄。
但离央要去的,当然不是临淄,只是此时也不好解释,便只能沉默以对。
“若去临淄,却是水路更快一些……”玉真道长喃喃道,神『色』若有所思。
她止住话头,没有说下去,转而道:“这百花糕已经蒸上,灶上烧火,你且去外坐一坐,别被烟气熏。”
离央便抱姬扶夜坐膳房花枝缠绕的秋千上,秋千微微摇晃,素裙袂扬起一个弧度,春日的阳光落她身上,让人有分微醺。离央不由阖上眼,这一刻,天地好像都静寂下来。
躺她怀中的姬扶夜翻个身,伸展爪垫,也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多久,玉真道长的声音离央耳畔响起:“百花糕蒸好,快来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离央睁开眼,不远处的石桌上,瓷盘中放枚小巧可爱的百花糕。
离央拈起一枚,轻轻咬一口,随即抬头对玉真道长道:“很好吃。”
听她这样说,玉真道长便也笑起来,眉眼间的细纹都舒展开。
离央现虽沦为凡人,但身体并不需这些凡间食物,是以她尝一半,就将剩下的喂到姬扶夜嘴边。姬扶夜自不会嫌弃,两只前爪抱着半块百花糕,兀自吃得高兴。
玉真道长做的百花糕不少,离央就陪着她一前去花神观门前,将其散于所有来往的路人。
“可觉得无趣?”玉真道长含笑问道。
离央『摸』着怀中狐,摇摇头。
玉真道长笑叹道:“这样的『性』情却是难得,观中你一般大的孩子可没有你如此淡泊的心境。”
离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玉真道长见此,含笑『摸』『摸』她的头,
“对,今晚城中会有花灯会,可愿我一起去看看热闹?”玉真道长又问,每年花朝节,州城中都会举办花灯会。
花灯会?
从前却是不曾看过的,离央点点头。左右她和姬扶夜都失灵力,州城多留一日也无妨。
而当夜『色』降临州城时,整座城池好像彻底热闹起来。
日城中许多百姓都忙于生计,无暇出游,直到夜里,诸事皆毕,能人一道出门游玩,因此夜间的州城并不比日冷清。
观外挂两盏莲花灯,玉真道长带着离央和一众小冠上车水马龙的长街。
户户门前都挂着许多造型各异的花灯,沿路来,还有许多售卖花草之处。
今日花神观祭祀的游客众多,小冠也没有余暇亲自扎一盏花灯,玉真道长便路边为她一人买一盏。
离央自然也有,不过今日花朝节,旁人为应景,选的都是牡丹芙蓉这样的花灯,独她选一盏狐灯。
姬扶夜蹲她肩上,拿爪子扒扒花灯,嘿嘿,阿离果然最喜欢他。
离央却不他心中所想,提着灯与玉真道长等人一起,顺着人流,向江边去。
远远便看着天灯一盏接一盏飞上天幕,像是无数散落的星辰。
不管是离央,还是姬扶夜,都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人一狐仰头看向夜空之中,看上去竟有些呆。
阿芜拉着离央向前跑去:“,我去放天灯!”
随着橙红的火焰亮起,天灯缓缓升空,融入那条灯火构成的银河之中。
州城无数百姓都站江边,仰头望着灯火盏盏的天幕,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离央提着一盏狐灯,江上吹来一阵夜风,鸦羽一样的长发散风中,翩然如仙。
“阿离,你真好看啊!”阿芜看呆眼,怔怔道,“若我是男子,一定要将你娶回!”
离央肩上的小狐狸立时呲起牙,小丫头胡说什么,阿离是我的,我的!
他跳上离央头顶,向阿芜挥挥爪子企图宣示主权。
“下来。”离央淡淡道。
姬扶夜敏锐地察觉到离央身上的低气压,夹起原耀武扬威的尾巴,跳到她肩上,呜呜叫两声。
阿芜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只狐狸还挺会看人眼『色』的。
姬扶夜向她翻个眼,别过头。
一路向前,少口中叽叽喳喳,阿芜见有干果蜜饯,买不少与众人分。
离央将一块杏脯放入口中:“很甜。”
阿芜点着头,笑着道:“我说得不错吧,李婆婆的蜜饯甜而不腻,是州城里最好吃的。”
离央取一块喂给姬扶夜,阿芜又对他道:“小狐狸,我说得不错吧?”
姬扶夜甩甩尾巴,嗷一声,算是勉强赞。
一艘高大的楼船停泊江边,阿芜指着船对离央道:“阿离,你看,这是从临淄来的楼船,据说是公子昱特地派人来州采买特产,为自己的姐姐令仪公主庆贺生辰。”
“令仪公主是王上的第一个儿,据说她拜齐国国师门下,若是没有意外,她便是齐国下一位国师大人。”
离央听着阿芜与自己闲话,忽地想起,若是这楼船要去临淄,倒是与她的方向相。
“阿离姑娘。”便这时,就站楼船旁的玉真道长忽然唤她。
离央上前,玉真道长拥着她的肩对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道:“阿离姑娘要去临淄投亲,我想起你此番要带坊中姑娘随船前去临淄为公主献舞,便想求你捎她一程。”
『妇』人像是与玉真道长很是相熟,闻言哼笑一声:“我道你今日如何有空来送我,原来有求于人啊。”
玉真道长笑笑:“劳烦你费心。”
『妇』人没好气地看玉真道长一眼,抱怨道:“这都要,还要给我找麻烦,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你!”
这毕竟是公子昱的船,多带一人上船,她少不得要上下疏通,颇费一番口舌。
但『妇』人还是对离央道:“你且随我来吧。”
“你唤她王姑姑便是,”玉真道长对离央道,“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一直是个心软的人,随公子昱的船入都城,一路都不必担心安全。”
玉真道长连离央如何去临淄都为她打算好。
“……谢谢。”离央轻声道,除此之外,她也不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玉真道长笑笑:“寻到亲人,以若是有空,记得来花神观看看。”
离央点点头。
王姑姑不耐地说句:“你还有完没完,若是舍不得,便留下好。”
离央当然不可能留花神观,因为她从来不是寻常凡间少。
她跟着『妇』人,登上船,回头望着含笑的玉真道长,心中难得生出一点关于离别的愁绪。
会再见的。
她一定会再见。
“阿离,你要吗?”
花神观的小冠都跟过来,簇拥玉真道长身边,看着上楼船的离央,目中都『露』出离别的不舍之意。
不过聚散离合,是人间常事。
阿芜挥着手:“阿离,下次花朝节,记得来州城,跟我一起看花灯!”
“好。”离央抱着姬扶夜,对她轻轻笑笑,像是暗夜中开出的昙花,刹那芳华,照亮整个夜空。
人间,原来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