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路106号,一间小小的独栋两层公寓。
徐徐青烟自二楼未关的窗户升起,一支夹着香烟的手正有意无意的抚摸着额头,那里有一块疤,已经十二年了。
顾煜城总是习惯这样在夜色里隐藏着自己,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其他都不存在。没有讨厌的人,没有讨厌的事,没有庸碌漫无目的的生活,没有难捱的过去回忆。
这处房产是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而这栋楼最开始和最后的主人应该都不会是他。这是他已经习惯养尊处优的母亲为他买下的,在他十几岁时烂得像滩泥,和小六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她又回来了。
至今他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她离开,头也不回那样坚决,无论他怎么哭怎么留她也没有停顿过。这么多年,他总是不明白什么是爱,为什么那种叫爱的东西会让他的母亲那样着迷,抛夫弃子远走他乡。他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如今都已经嫁人生子,也许是因为愧疚对他好得不能再少,可是都追不回当年的亲情了。
当母亲第一次带他到这里交给他钥匙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推脱而是直接接过,然后关上了门。
顾煜城用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做着不务正业,可以称得上坑蒙拐骗的时候,面对母亲越来越失望的目光他才觉得满足。这样做虽然很幼稚,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这样做,自己还不忘记安慰自己他本就是小混混就该活得这样。
一支烟烧到尽头,他往已经枯萎的花盆里弹去,以前种过的什么植物他已经忘记,现在只剩下半盆黑泥,就如他一般。
昨日小六为了还赌债又去讹钱,归根到底都是他因为心不在焉才输掉的,小六都是因为他。现在小六受伤了,恐怕十天半月都不能再出来活蹦乱跳了。
合衣躺在床上,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
翌日一早,他睡到日上三竿,惦记着小六的伤便草草喝了两口水就出了门。谁知道,一打开门,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门外站的是姜慕瑾,手上提着一个保温瓶,还背着一个鼓鼓的书包,正朝着他笑。
顾煜城皱着眉头手心有些紧张的出了汗,现在问她怎么找到的是否有些显得废话了,只冷冷的掩着门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这个给你。”慕瑾把保温瓶推给他,“里面是皮蛋瘦肉粥……是早饭。”
顾煜城心中有些异样,但是极快的掩了下去,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清瘦着肩膀的人冷声道:“我不需要。”
“不是因为其他的……我是想和你说两句话……这么多年过来我从来没有认真的对你道过谢……”慕瑾手举着空中有些尴尬有些僵硬,另一只手捏着藏青色色的书包带子关节有些紧张的颤抖。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见过你,我不认识你。”顾煜城退了一步,一点也不想出门了,干脆一把关上了门,隔着门板沉重道:“你走吧,不要来了。”
慕瑾的眼泪瞬间聚集在眼眶了,保温瓶被门撞得摇晃了几下,几滴粥泼洒了出来,幸好已经不烫。
“我认得你,你是顾三……那个小六也是叫你三哥,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
她低低呢喃。
自那日在大街上车祸事件后,她就托了表哥叶廷陵打听他们的事情,才不过半日就把他们两人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对自己的判断更是肯定,只是为什么顾三就是要这样一直拒绝她呢。
门外久久没有声音传来,顾煜城靠着门板的身子有些僵麻了,他活动了下脖子,然后轻轻扭开了门挤出一道缝。门前的石地上放着方才姜慕瑾带的瓶子,然后是她背的那个书包,而正主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为了确保她已经完全走远,他再度隔了许久才完全打开门。
瓶子里是一间冷透的粥,书包里面有几块大洋,还有些女子的首饰。
顾煜城嘲讽的看了这些物什几眼,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