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坐在梳妆镜前,手上摊着刚取下的红珊瑚珠子耳环,却是一动不动仿若睡着了一般。傅恒刚洗漱完回房,正掀开被子一角靠着床头揉着自己的眼睛。
“今日倪正源有没有找你说其他的事情?”叶氏突然开口。
傅恒依旧眯着眼睛,“还不是那些生意上的事情,你平日不关心这些的,今日这是怎么了?今天从倪家回来,我就察觉你有点不对劲。”
叶氏把耳环搁进珠宝盒子里,关上的时候发出重重的声音,伴随着她不太平稳的语气,“他有没有提过倪霆云或者你的好外甥女?”
“恩?”傅恒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面前叶氏投在梳妆镜上的面孔道:“倒是间歇有那么几句,还特地问了些关于慕瑾的事情。”
“那就没错了,看来咱们家要迎好事了。”叶氏缓缓起身,走到傅恒身边坐下,“今日倪霆云瞧慕瑾的眼神我的看见了,倪家父子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用手指尖都能想到。”
傅恒心里也是一惊,一边惊讶于叶氏的观察能力,一边有些黯然自己的粗心。慕瑾从小就父母双亡,跟着自己身边长大,今年也有十八的年纪了,想着她还是学生应该有着新思想新生活也没有过早考虑过她的终身大事,如今叶氏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会不会是你想得有些多了,倪家高门大户的,慕瑾又是孤女……”
“她不是你的外甥女吗?在外人看来她就只差不姓傅了。倪正源表面看来老不正经,实际上还是个极为会打算的很,你瞧他把情场得意商场得意的模样就知道错不了。他能看上慕瑾,不一定是因为她是和你沾边的人没准还是因为其他的。”叶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我猜想,他指不定是因为想与咱们旗人沾亲。虽然我大清朝已经变了天,但是满蒙尊贵的传统还一时没颠覆得这么快。士农工商,倪家再高门大户也是个商人,姐夫死前不是还是个正四品的盐运使吗?眼下时局未完全定下……”
叶氏压低了声音又道:“太后虽然颁布了退位诏书,但皇上不是还住在紫禁城里吗,咱们旗人到底是比一般人尊贵些的,倪家若要与咱们攀亲不论以后现在都是有好无坏的。”
傅恒无奈的牵了牵嘴角,自从幸亥革命爆发,所谓的溥仪皇帝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实权,现在已经是民国了。自己一家为了做生意方便图求安稳早早便改了汉姓,才在这次改朝换代的浪潮下稳了过来。只有叶氏一个女人家心里还惦记着大清,忘不了当初叶赫那拉氏的显赫富贵。越想越觉得心中有些抑郁,他侧身上床背对着叶氏躺下,“早些睡吧,现在猜测太多也没有,现在这个世道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
“你这个一辈子没出息的,亏得你还疼你那外甥女,若是倪家真动了心思,那廷陵怎么办?”叶氏想起自己亲侄子叶廷陵这么多年对慕瑾的那点小心思,不尽觉得有些护短,“廷陵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慕瑾若是嫁给了他倒无可厚非,倪家虽富贵但是不知根知底……”
“好了!孩子们的事情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你一个人在这里操碎了心也起不了全局作用,快睡吧!”傅恒鲜少这样大声说话,叶氏气结狠狠的拍打了床铺,四周却一下安静了,只余下两人不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盘旋。
这一夜注定难免,有各怀心思的傅氏夫妇,也有今夜被谈论得最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