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丰郡王心情很不好,他千方百计瞒着的消息,还是被隆安帝知道了,还召他过去说话,瞧着隆安帝模样,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劝也没用。
雷霆雨露皆天恩,锦丰郡王也不知道,面对隆安帝的要求,方承嘉会如何处理。
总觉得自己又要陷入之前的倒霉催生活里了,锦丰郡王大大叹口气,在缉事处看到方承嘉的时候,又叹口气,方承嘉若是离开,到底该找谁接受缉事处的事情。
方承嘉意外看了一眼锦丰郡王。
锦丰郡王日子过得潇洒,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万事都很想得开,这般愁眉不展模样,可真是少见。
看完之后,方承嘉起身行礼,而后做下低头继续看公文,锦丰郡王大大的不满意,他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方承嘉看不到么?
他刚刚还叹气了,作为一个属下,方承嘉不该多关心关心他么?
锦丰郡王干咳一声,提醒方承嘉他有话说。
方承嘉目视锦丰郡王,等锦丰郡王发话。
锦丰郡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轻咳一声,还是与方承嘉说了这件事情。
隆安帝之前的打算,锦丰郡王都已经告诉过方承嘉,方承嘉闻得隆安帝竟然属意自己,他一愣之后,直接拒绝:“此等事情,下官恐难以胜任。”
话出口,方承嘉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拒绝的了的。
可若是隆安帝是派自己过去做事,即便是明升暗降,方承嘉也并无异议,可要与娜仁托雅成婚……
方承嘉却是不愿意的。
他满心抗拒,深知他心意的锦丰郡王如何看不出来,锦丰郡王微微蹙眉:“本王也不希望你去,然而此事几乎没有转圜余地,合适人选难找,换了其他人,陛下也难以信任。”
这般惊天消息袭来,方承嘉皱眉,半晌之后,重新开始办公,锦丰郡王简直佩服极了,若他心情不好,别说做事了,首先就得弄得别人比他心情还不好。
不过想想此事背后乃是隆安帝,锦丰郡王虽然日常在隆安帝面前也一副浪荡不羁模样,可关系到国事,锦丰郡王也知道轻重。
他已经为方承嘉据理力争过,只不过没用。
娜仁托雅这段时日,都是心神不宁的,担忧着远在草原的亲人,大靖朝要到年后春暖花开,才会发兵,那时候,自己的父汗,会不会已经被……
她恨不能催促隆安帝,即刻发兵前往草原,救出自己父汗母亲。
然而隆安帝不可能不顾一切发兵,娜仁托雅只能暗自着急,她又很担心,担心隆安帝为她选的丈夫,与她相处不来。
到如今,娜仁托雅只求那人能够保住自己父汗和其他亲人性命,不会在打退草原和吐蕃联军后,让自己的亲人“意外身亡”或者“病逝”。
至于小儿女的那些情爱,如今娜仁托雅已经不再去想。
她也曾想过去求助沈采苡,然而知道沈采苡如同父汗一样昏迷不醒时候,娜仁托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相信,她上门,燕王多多少少会帮她一些,但是娜仁托雅不想把那些人情,耗费在小事上,而想着将来有严重事情发生,再向燕王求助。
以往的娜仁托雅,从来只要恣意开心就好,从没斟酌过这些,可苦难使人成长,娜仁托雅如今依然乐观,却已经不见之前张扬放肆模样。笔趣♀阁小说网♀wWW.HaoBIQuge.Com
“王女,燕王府有人请见。”丫鬟忽然来报,娜仁托雅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快请。”
她见到了一个笑眯眯的中年人,对方瞧着儒雅温煦,双方见礼后,娜仁托雅好奇看着他,听他自报家门,乃是燕王府客卿,娜仁托雅心中便是一动。
“您是柏先生?”娜仁托雅对燕王府自然不是一无所知,听对方名字,立即意识到了柏茗的身份。
这是沈采苡都很敬重的人,娜仁托雅自然也不敢怠慢,心底还生出了无限的希冀——燕王那么喜欢沈采苡,一直在千方百计的想要救醒沈采苡,现在柏先生来,是不是有了什么希望?
她殷切望着柏先生,却听柏先生说道:“陛下应该已经与王女说过,希望王女能嫁与我大靖朝士子之事,如今人选已经有了。”
娜仁托雅心底一凛,面现疑惑神色。
这事情,不该是隆安帝遣人或者是锦丰郡王与自己说么,怎么燕王府来人说此事。
“我倒还不知道有了人选的事情。”娜仁托雅这么回答,心底担心更甚,柏先生却笑眯眯的:“王女莫要担心,其人绝对可靠,而且王女一定会愿意的。”
柏先生声音不高,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可话语落在娜仁托雅耳中,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便心头狂跳,惊喜又忐忑瞧着柏先生。
“就是王女所想之人。”娜仁托雅喜出望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当真?”
“在下并无骗王女的必要。”柏先生笑眯眯的,等娜仁托雅冷静了一些,才说道:“可如今有个问题,方大人心有顾虑,并不愿意背井离乡,远去草原。”
娜仁托雅心底的喜悦,就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上一般,一下子也跟着凉了。
“也是,他并不喜欢我。”娜仁托雅心底有些难受。
“在下以为王女是百折不挠的性子,怎的这般容易就放弃了?”柏先生这么说,娜仁托雅沉默片刻,才道:“若是我父汗母亲安好,我自然可以任性,可如今这模样……”
“可皇命难违,若无意外,王女和方大人,注定会在一起。”柏茗这般说,娜仁托雅看了柏茗一眼,认真解释:“然而心甘情愿与被迫,总是不一样的。”
她嘴巴上这般说,心底却忽然狂跳——初始他可能并非是心甘情愿,然而相处久了,未必不能打动他。
因为突遭变故而逐渐熄灭的火焰,重新被娜仁托雅点燃,过了半晌,她才重新冷静下来,狐疑看柏先生:“先生为何与我说这些?”
柏先生笑眯眯的:“方大人一日未成婚,王妃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却总会担忧,只有方大人美满,王妃才会安心不再惦念,所以王爷早就恨不能让方大人赶紧成婚了。”
“何况,方大人毕竟与沈家情谊深厚,若是有方大人在草原,更有利于王爷的计划展开,总比去一个与殿下不和的人要强。”
“再说,方大人人品端方,他去草原,总比让一些心狠手辣的人去,要强得多,王女以为呢?”
柏先生这么说,娜仁托雅恍然,可这些又不是她能决定的,燕王让人与自己说这么些,有什么用?
柏先生瞧出了娜仁托雅的疑惑:“是有件事情想要麻烦王女。”
柏先生说完,娜仁托雅只思索片刻,便答应下来,送走柏茗,她遣人询问方承嘉下落,被告知方承嘉有事出去了,今日不会再回来。
娜仁托雅耐着性子等了一晚上,翌日早早便去等着方承嘉,并成功拦住了他。
“王女有何事?”往日瞧着娜仁托雅,并不觉得如何,然而想到这人将来可能会成为自己妻子,方承嘉多少有点不自在。
娜仁托雅仰起头,瞧着方承嘉:“我都知道了。”
方承嘉微怔,继而明了娜仁托雅的意思,他“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与沈家几位姑娘,他几乎没有与年轻姑娘相处的经历。
“我知道,你心底的人不是我。”娜仁托雅一双大眼紧盯着方承嘉,“可燕王妃已经成婚了,你总也不可能孤独一生,对不对?”
“我或许没有中原女子那么有才华,可以与你吟诗作对,我也没那个本事学那些,不过我倾慕你,会对你很好很好。”
“你有这般才华,难道真的想一生都呆在缉事处,永远没有施展自己才干和抱负的机会么?”
“我知道,此次之后,草原将不再是草原人的草原,而草原比之大靖朝,可以说是百废待兴;那般广阔的土地,可以任你施展自己才干、展现你的抱负,把它打造成你心中理想的模样。”
“沈文和能够抛弃大好前程,成为一个小小县令,你呢?你有没有那个决心和破例,在草原上,打出一片天地?”
沈文和静默站立,然而心底,却忽然生出了澎湃的热情。
不,并非是忽然生出,而是一直存在。
他以为早已经熄灭的那些火焰,其实只不过是从熊熊燃烧状态,变为一颗小小火种,藏匿在心间。
在机会来临时候,便忽然间剧烈燃烧,终于燎原。
娜仁托雅把柏茗让她说得、以及她自己想说的,全都说完后,便静默不语,只仰头看着方承嘉,等待他的决定。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娜仁托雅第一次读到时候,诧异莫名。
中原女子,也有这般如同草原儿女般敢爱敢恨的人么?
所以她记住了它。
如今,她切切懂了其中情思,并施行,且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