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从地板上爬起来，打开篮球训练室的一道门缝，朝外面望去。
从篮球室出门，右转就是一个窄小的过道。过道平时没人走，都长了一层杂草。
现在，那条小路上，聚了三五个人。
“你说的我都知道啊，你不是还当着全班道歉了吗？”为首的那个，半边身子都隐在过道里。接着就从狭小的黑暗处传来手掌拍在皮肤上的“啪啪”声。
想来是打得不轻。
“我就想看看你这手机里头，有没点儿猫腻的东西。毕竟你这么可怜，陆凡还亲自给你递纸巾呢。啧，omega就是有优待，是吧？”
听见”陆凡递纸巾“，尚沐立刻猜到：被堵在里头的，应该就是上午被纪正初按头道过一回歉，后来又被迫在全班按头道歉的那个小可怜了。
“是陈星。”他说着，捏捏拳头，从关节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哥哥我今儿可是憋一天气了，浑身上下不得劲儿，就得干他一场才能好。”
纪正初还在眯着眼睛分辨，堵在外面的那几个是谁？
心想：1班不是最顶尖的学霸班吗？怎么一个比一个狠。
再一晃神，身边的少年就已经率先冲出去了。
暗叫一声“卧槽”，连忙跟在他屁股后边跑。
不怪他害怕，是这位小祖宗的身份，实在不能让他这么招摇。万一真在校园里头违纪，学校还没给什么处分，他爸得先给他切巴了。
尚沐跑到跟前才发现，外围站着的是两个身型高大的alpha。
一看就是高年级的，而且分化良好，两人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压制信息素。
站在窄小道口的那个，是个长相精致的beta。
正食拇指捏着手机的边缘，指尖在屏幕上轻轻触着。那模样，好像陈星的手机是什么肮脏的垃圾似的。
尚沐记得这人。
今天早上观察陈星的时候，也瞄到了他，是陈星的同桌。
所以这个beta，一直都对陈星校园霸凌吗？
尚沐捏了捏拳头，说：“我就说早上陈星道歉，怎么道得那么委屈，原来正主是你啊？”
高大的alpha，闻声回头。见来人个子矮小、面相可爱，眼底满是不屑。
“omega？
管闲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而后，浓烈的压制信息素，铺天盖地袭来。
缩在小道里的陈星，闻到味道，脸色又白了好几分。两只腿都在打颤，几乎要瘫倒在地。
如果尚沐也是个正统omega，怕是也要完蛋。
但他是个alpha。
压制？
呵呵，他现在只想干架！
后颈还未分化的腺体，在这股压制信息素的催化下，暴躁值直线上升。现在就像是装了心脏起搏器似的，嘣嘣直跳。
尚沐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拿信息素压人？用信息素压制omega，可是记大过哈！”
身后一股幽幽的兰花香，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像是溪流一样涓涓地流淌过来。
是纪正初的信息素。
尚沐脸色好了一些，但他的情况并不乐观。
后颈的腺体依然酸胀得难受，监测手环都开始释放细小电流。
这是他体内信息素不够稳定引起的，手环在平衡体内信息素，并且提醒他：腺体临近分化，远离外界嘈杂的信息素。
“沐沐你怎么样？”纪正初把尚沐拉到自己身边：“你别冲动啊，打架是流氓，咱得用合理手段弄他。”
然后举起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喂，校长，我是纪正初。不好意思啊，下班还打扰您。是这样的，在学校室内篮球训练场有人校园霸凌，欺负omega同学。我把人堵这儿了，您看要不要过来一趟？”
“嗯嗯，好的。这边就我和尚沐两个人在。他们啊？三个人，两个alpha，一个beta。对，还有一个被欺负的omega。”
“行，放心吧，跑不了。”
然后，朝几人露齿一笑，挂了电话。
施加霸凌的那三人，面色顿时不好起来。尤其是被那两个释放压制信息素的alpha，立刻收敛了信息素，但在场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到，证据确凿，想洗都洗不清。
那个beta也是神色一僵，但下一秒便又恢复镇定，转头看向过道里的omega，依旧盛气凌人。
“啧，陈星，我欺负你了吗？”
陈星大概也是被欺负惨了，条件反射地一激灵，咬着嘴唇拼命摇头。
这位beta立刻转过身来，得意地看向尚沐和纪正初，朝陈星努努嘴：“星星啊，是不是这俩人
欺负你，我们冲过来帮你解围的？”
躲在角落里的omega，猛地瞪大眼睛朝两人看过来。
连连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被beta一把将手拽住，粗暴地拉到面前质问：“是不是？”
尚沐闭眼按按眉心，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喂”。
这是要比暴力是吧？
md，老子拳头打到你们服！
干！
就你长了张嘴？今儿不给你打得张不开嘴，老子就不姓尚！
他缓缓撸起袖子。
然而，气势汹汹，这拳头马上就要上去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毛韵贤，我录过视频了。在科技面前，就别想着颠倒是非黑白了吧。”
熟悉的清冷声线响自身后传来。
尚沐回头，来人竟然是陆凡。
男生手里举着手机，一过来便站到了尚沐身边。
他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尚沐身上。
从第一天起就白白净净的少年，受到这杂乱信息素的影响，后颈泛着浅浅的粉色。眉心也因为刚刚揉的用力，红痕未消。
陆凡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向少年腕上的手环，果然看见上面代表信息素紊乱的黄灯正亮着。
犹豫片刻，迟疑地开口，问：“你……身体怎么样？”
尚沐茫然地“啊”了一声，看见对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凡是在问他信息素的事。
当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睛憋了个通红。
然后……
脚下一软，就“虚弱”地倒向陆凡的方向。
意料之中地，落进一个满是雪松香味的怀抱。
好香，好好闻。
“他们用压制信息素，陆凡……我腿上没有力气。腺体，难受……”
然后，仗着这人的关心，赖在人家怀里。
坦坦荡荡、肆无忌惮。
旁边纪正初看得，整个人都傻了。
想说：你一个alpha，装什么柔弱小白兔呢？对面的真omega都比你强！
如果陆凡没过来，就你刚才那阵仗，是要手撕这三个人吧？
但是，纪正初不敢。
不光不敢，甚至还戳戳陆凡胳膊，和他说：“这边信息素太杂了，你是beta，对他的影响最小，你先带沐沐去篮球室休息一下，那边有可以坐的地方。”
然后，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直接就把钥匙塞进了他
手里。
内心双手合十：加油啊兄弟，哥们儿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陆凡看看瘫在自己怀里的人，少年因为信息素紊乱的缘故，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后颈粉色的腺体也露出一个小小的凸起，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上面软白的绒毛、脆弱的血管。
认命地抬手，穿过少年膝弯，稍一用力就把人横抱起来。
随后又看了陈星一眼，见对方在压制信息素消失之后已经差不多恢复，这才毫无留恋地去了篮球训练室。
陈星是已经分化的omega，alpha的压制消失了，也就没有反应了。
但尚沐如今17岁，正是濒临分化的年纪，根本受不了这种强浓度的信息素，反应总归要大一些。
陆凡不疑有他，一路抱着在绵软的少年往篮球室走。路上又遇见匆匆赶来的校长、年级主任，还有他们的班主任张鲲。
几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知道尚沐身份的校长和年级主任，忙对着两人嘘长问短：“小同学怎么了这是？哪受伤了吗？”
尚沐做戏就是全套，听见问话，“艰难”地从陆凡怀里抬起头来，轻声说：“没事……刚刚信息素太嘈杂了，身上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三人都看见他手环上的黄灯，问清楚原因，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连忙赔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行就去医务室看看。”
尚沐点点头，转头揪着陆凡的袖子，整张脸又贪婪得埋进人家胸口。
轻凛的香气、温暖的体温。
尚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头靠着。
这感觉，过于舒适。
到了训练场，陆凡把尚沐放下，脱了校服外套铺在座椅上，之后才把人搀扶着坐上去。
“黄灯灭了。”他指指少年的手环，眼睛若有似无地瞥向他后颈的腺体，低声问：“现在怎么样？”
黄灯灭了，说明体内信息素恢复平和状态，尚沐身上那股躁动也随之落下去。
他见好就收，朝陆凡弯弯眼睛：“现在好很多，谢谢你啊。”
说完好不好意思得垂了眸子，小声说：“刚刚录像谢谢你，不然我们又要百口莫辩了。还有刚刚那个，抱我过来，也谢谢你。”
陆凡看他没事，转而坐到他旁边。
“不谢，
事情是我引起的。早上说过，我会查清楚。”
语气公事公办，没有半点个人情感，和警察办案似的。
尚沐有一点儿失落。
都怪刚刚黏得太紧了，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陆凡很温柔”的错觉。
少年悄悄瞄了旁边那人一眼。
男生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眉眼淡淡的。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来，在他睫毛下映出长长的剪影。
唔……
还是觉得，他很好看。
尚沐抿抿嘴唇，随意扯起一个话题：“刚刚那个叫毛韵贤的beta，之所以欺负陈星，好像是因为你给他递了纸巾。”
然后，有点儿干涩地说：“你好像……还挺受欢迎的，我是说……争风吃醋什么的。”
说完又有一点后悔，感觉这也不是个能聊的话题。
毕竟俩人现在还不算太熟，只是他自己单纯地，对人家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果然，身旁传来陆凡一句冷冰冰的：“他们自作多情，打架出事、连累无辜的人，还不是我管。”
boom，话题终结。
尚沐低头：“哦。”
他觉得这人是在内涵他，并且借此表达对他的不耐烦。
但他没有证据。
情绪，突然有点低落。
毕竟，接近陆凡，他也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