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靠坐在床榻上,闭了闭眼,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
其实,皇帝绞尽脑汁,为的就是让策宸凨出征罢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下一封诏令即可,可他偏偏为了面子,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
“属下以为,皇上心中另有人选。”
比如那个不堪重用的六皇子。
淳贵妃觉着策宸凨分明是话中有话,可眼下却是不好发作。
旁人感觉不到,其实她已经察觉到了,皇帝对她有了嫌隙。
她断然不能再揪着城儿的死不放,惹皇帝心烦。
“你跟在寡人身边这么多年,寡人以为,你早已揣摩到了寡人的心思。”
策宸凨垂首,眉眼蓄着冷意,说话也是淡淡,“属下不敢揣摩圣意。”
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在皇帝面前,始终自称为属下。
对于这一点,皇帝很满意,却更为警惕。
倘若策宸凨没有揣摩他,又怎么会连自称都如此谨慎。
“寡人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你去摆平那帮海寇,这一次,寡人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策宸凨低头领命,并没有多言,瞧着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皇帝眯起了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策宸凨。
难道......他真的是在担心虞晚舟?
他眼眸晦暗一片,突然起了个心思,开了腔,“去看看公主吧。”
正如他所料的那般,策宸凨蹙起的眉头松了几分,俯身行礼后,转身大步跨出了寝宫。
淳贵妃端来了药,用勺子舀了一勺黑色的药汁,递到了皇帝的嘴前,微微一叹,颇为失望地道,“皇上,公主似乎不听话了,你用前虞皇后要挟她,瞧着也好像不大管用了。”
皇帝喝了一口药,苦的老脸皱了起来,淳贵妃再递过去一勺,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有些不愿意了。
淳贵妃见状,又连忙拿来了糖果子给他缓缓。
可皇帝吃了一个后,又吐了出来。
“不是这个味道。”
淳贵妃有些懵了,糖果子不都是甜的,还有什么味道不同吗?
“皇上想吃什么糖果子?我这就命人去给你取来。”
皇帝却是说不上来,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寡人记得策宸凨那小子买给公主的糖果子,就很不错,甚是能解药苦。”
这帮御医开的药,一帖药苦过一帖,苦到了他心里去了,这些糖果甜腻得很,却根本就解不了苦。
“这好办,驸马和公主都在宫里头,我让人去拿一些。”
皇帝是等宫人从策宸凨那里拿来了糖果子,一连吃两颗后,这才把那碗药喝了。
淳贵妃愁眉苦脸地拉着皇帝的手,长长地叹了气。
“皇上,臣妾左思右想,着实不安,这策宸凨虽说适才领了命,可难保他不会同海寇联盟,毕竟那海寇头子霍古可是他的叔叔呢。”
霍古同策宸凨的爹娘是故交。
这么些年海寇滋扰生事,多半也有为策家报仇的成分在。
“爱妃不用愁,寡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皇上打算如何做?”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公主不听话不打紧,策宸凨那小子紧张她就成。”
“皇上您的意思是,要用公主要挟驸马?”
皇帝冷笑着,“若策宸凨领兵后真的叛变,寡人就把公主绑在城墙上,不怕他不投降。”
“策宸凨会吗?”
淳贵妃很是怀疑,世上男子多是薄情寡义。
她面前这个就是,更何况是策宸凨。
“虞晚舟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会有那么重要?”
皇帝沉默不语,似乎他也觉得虞晚舟这枚棋子,并不是绝杀。
突然,宫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皇上,公主有喜了。”
寝宫内的两人愕然。
而后皇帝仰天大笑,“天助寡人!”
虞晚舟是策宸凨杀父仇人之女,也许策宸凨心里头的那点在乎,并不会为了虞晚舟抛下一切,但如何她有了孩子,那就不同了。
太后闻讯,连夜起身,赶去了公主的寝宫。
毕竟,虞晚舟肚里怀着的孩子,也是她的一个希望。
太后赶到寝宫的时候,虞晚舟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她假装还昏迷着。
从王御医的口中得知公主受了风寒,发着烧,还在皇帝那儿泼了冷水,脖颈还被淳贵妃用发簪刺了一下。
太后怒不可遏,交代了他们好生照顾着公主,转头就去了皇帝的寝宫。
待她走后,虞晚舟才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策宸凨带着晦暗的冷漠走了进来。
虞晚舟垂眸摸着自己还是很平坦的肚子,一言不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策宸凨立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着。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那夜她打了个喷嚏,策宸凨就紧张地把王御医请到了府里。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了。
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太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肚子。
这会儿,恐怕皇帝也盯上了她这肚里的孩子。
这孩子尚未出生,就被这些个豺狼虎豹盯着,她心里又是惊又是怕。
以前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眼下不同了。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策宸凨俯身凑近了他,修长的手挑起她的下颚,细细地看了看她上了药的脖颈,许是觉得王御医的药不好,用帕子擦去后,给她换上了自己的药。
虞晚舟有些心虚地垂眸看着他,他神情很是专注,眼眸深处透着点点的心疼,但更多的是隐忍未发的怒意。
落在她脖颈处的呼吸,每一下都重过上一瞬。
“我还没有想到。”
就如同他们圆房后,她也没有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的她都来不及去布下往后的每一步。
“想什么?要还是不要这个孩子?”
策宸凨抬眸,专注地盯着她看,捕捉着她每一瞬的表情变化。
虞晚舟对他很是坦然,既然他问了,她就点头。
因为他说对了。
她就是在考虑这个。
策宸凨突然放开了她的下巴,站直了身子,复而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事情,你一个人就能打定主意,也不用过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