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不疯魔不成活
安晋侯府,书房内,安晋侯肖忠义披甲执锐,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什么了不得的战争。
京城里一众被打压的世家都聚集在这间不大的书房内,他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是一件明黄色的五抓金龙炮!
安晋侯的手缓缓的拂过衣服上绣的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但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
肖忠义:“诸位,今日诸位将如此厚望寄托于我,今夜事成之后,诸位便都是不世之功的大功臣!是我等新王朝的开国功臣!诸位!且等着封赏!”
“我等誓死追随侯爷!新皇万岁!”
底下众人于是一呼百应“新皇万岁!”
“驾!”
贯穿整个长安城的朱雀大道上疾驰而过一匹匹健硕的战马,马上的人各各身着银色铠甲,腰间佩剑,脸上带着罗刹般的面具,直奔皇帝寝宫前的玄武门而去。
春日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到盔甲上,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一盘被精心安排好的棋局,终于在大雨的冲刷下缓缓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输与赢,生与死,皆等着这场棋局的审判。
大明宫内,李弘秉悠闲地嗑着方才李宿为他端来的瓜子。
李弘秉:“哎,老师啊,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对杜南是一时兴起不会长久啊……”
李弘秉近来被杜南折磨的有些郁闷,又因为这次他又趁着杜南不在京城赶忙给自己作了个大死,一时间,在杜南那里止步不前的郁闷与他作死的愧疚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有些心绪不定,眼下只有一个他信任的房学林,便抓紧时间逮住开始磨房学林的耳朵。
房学林年纪大了,已经不似年轻人那般精力旺盛,这小皇帝把他从被窝里喊出来,居然就是把他叫过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大半宿的天!
眼看着临近子时,房学林已经哈欠流泪的一句话都快说不全了。可没想到李弘秉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不准备放过他!他只好重新打起精神,满脸倦怠的敷衍李弘秉。
房学林:“陛下哪里话,陛下对丞相的真心,臣等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弘秉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看向房学林:“老师,你是不是困了?”
废话!能不能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不能睡觉的折磨让房大人将念叨了大半辈子的君臣之礼短暂的放到了一边,他略有些不耐烦的对李弘秉道:“陛下……您大半夜叫我过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李弘秉听他问起,也忍不住有些纳闷,这安晋侯怎么回事?路上出什么事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不行就叫个人去帮帮他?
李弘秉刚想找人嘱咐去做事,却忽然转头看向了殿外远处宫门的方向,他的嘴角隐隐扯出一抹凌厉的弧度,眼神中满是近乎疯狂的狠厉,还隐隐夹杂了一丝道不明的兴奋。李弘秉:“来了。”
房学林困得宛如一团浆糊的脑子,一时之间很难快速的整理出皇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兴奋起来的皇帝陛下:“什么……”
房学林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全,忽然把所有的疑问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也猛地跑到窗边,看向远处玄武门的方向,夜半里那怎么也理不清的暧昧瞌睡被窗外寒凉的空气一激,瞬间散了个干净。
大地在震颤,宫道上甲兵训练有素的齐整步子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坚硬的青石板砖,宛如敲击在人心上的紧张鼓点。
房学林:“皇上!”
房学林猛地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弘秉,他想张口再跟这位有勇有谋的皇帝陛下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还能说些什么呢?如今这京城里的所有人,哪个不是图穷匕见了?那个不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李弘秉一改他吊儿郎当的模样,重新换上了他那张运筹帷幄的帝王画皮。他看着没有一点星子的天空,在这即将洒满鲜血的杀伐之夜,连云层也厚重的密不透风,不敢泄露下来丝毫天光。
李弘秉:“房大人,你说,人这一生当中,怎么可能不犯错呢?”
他虽是在问房学林,却并没有给房学林回答他的机会,就像他安排这一切时一样,早就不给任何人回头的余地了。
李弘秉:“他总是不信我,总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在处处算计他,算计他的生,算计他的死。我拿一片真心待他,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我的好,那我也只好,彻彻底底的算计他一回了。”
房学林不可思议的眼眸中瞳孔隐隐震动,这幅画面如此熟悉,他清楚地记得,半年前,李弘秉也是像这样站在窗边,无所顾忌的告诉他,他要以天下为聘礼,娶杜南进宫。
现如今,隔着经年岁月,房学林才终于彻底相信了那句话,那不是玩笑,他是认真的!
李弘秉果然是个疯子,他可以为了给杜南清簌朝堂,不惜伤及根本的让朝堂的盘龙柱上也血溅三尺,现如今,他为了让杜南重新回京,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诱饵!
李弘秉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可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人生难得活一回,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他既然能用这一腔执念重生回来,就已经是不疯魔了,李弘秉在这一刻无比的清醒,他从没有这么清楚的知道过,原来没有杜南,他就是……不成活!
兵甲碰撞的声音终于在大明宫的门前响起,门外充满了生命逝去前最后一刻的惨叫声,血液渐进雨水里,没来得及流走,又被一脚踩进泥土里……
这一夜,金砖琉璃瓦的富贵皇宫里,没有丝竹管弦悦耳,没有衣裙翻飞翩翩起舞,只剩大雨也冲刷不干净的血迹与响彻夜空的惨叫喊啥声声震天。
大明宫外并没有什么重兵把守,几个手无寸铁的太监宫女也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门外是铁甲摩擦的声音,却并没有人就这样破门而入。
安晋侯苍老又得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是我进去,还是您亲自出来呢?”
李弘秉又看了一眼窗外极黑的夜晚,这是黎明前的黑夜,黑的没有一丝亮光,让人看不见丝毫希望,可李弘秉看着这天,却出奇的心情不错。
李弘秉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叫人来给他更衣收拾妥当,才对着一旁脸黑的宛如锅底的房学林笑了笑,无所谓的道:“走吧,房大人,我们去会会我大晏朝这位“居功甚伟”的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