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下意识地看了楚天舒一眼,对方则举起双爪：“别光看我啊，硫酸还没到货呢。”
林槐：……
“我上去看看。”
他扔下签字笔就要上楼。楚天舒跟在后面道：“没事儿你别慌，暂时还死不了人。死不了人,就没什么大事。”
林槐按下电梯按钮,凉凉道：“等真要死人了，那就晚了。”
“那也没办法,人类有生老病死,生活有旦夕祸福，你要拦也拦不住——别这么瞅我,我这是在安慰你。”楚天舒耸耸肩。
电梯载着两人一路向上,林槐站在电梯里，突然心有点累。
从本质上，他并不是很在意这栋楼里所有住户的生死。反正早在进入公寓前,他们就已经死了。现在存在于这个公寓里、每天来来去去的都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走鬼罢了。死一次和死两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因为这个该死的任务，他必须得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这些人背后收烂摊子……林槐突然特别不爽。
“我感觉我的灵魂受到了束缚。”林槐喃喃道，“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电梯里传来一些轻微的晃动。
“……什么束缚？”
咔嚓。
咔擦。
202的沙发上，小女孩惊惧地睁大了眼。
“地震了？”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为什么游戏里……也会地震？”
“什么束缚？”
“我感觉我变成了一个整天为他们的生死焦虑操心的男妈妈。”林槐面无表情道，“每天追在他们的身后守卫他们的生命安全……啧,不好玩。”
电梯的晃动停止了。
小女孩也在此时愣住了。
‘地震？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在仰望天空时,目光触及到了漆黑的天花板。
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
“……我越想越觉得心理不平衡啊。”林槐用手指敲了敲电梯门，“我，拼死拼活地保卫他们的生命，就像保卫一棵萝卜。”
“而他们，不懈一切努力作死。”
“公寓的公共设施需要每个人来爱护，正如公寓住户的性命离不开我的管理、也离不开他们本身对自己的保护……可他们，完全把我当成一个义务工来使，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想玩了？那就现在跑路？”楚天舒耸耸肩，“别管这些鬼的生死了，直接去做最后一个任务？”
林槐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
电梯停在了七楼。
银白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林槐还未看见外面的场景，几人争吵尖叫的声音已经进入了他的耳朵。
“地狱模式来了。”楚天舒对他汪汪两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林槐：……
他用两根食指堵住耳朵，虚着眼走下电梯。楼梯间内果然站着7楼的那两女一男。
701女跌坐在地上，她头发散乱，似乎刚和谁厮打过，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她似乎扭了脚，捂着脸，冷冷地看着旁边正在争吵的男女。
然而之前发出尖叫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702女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男友：“你为了她打我？？你为了你的前女友打我？？”
“我……我是不小心就这么一推……”
“你打我！你为了她打我！”702女子歇斯底里道，“好啊！李盛焕！”
她蹬着一双高跟鞋，披头散发，居然也能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你混账！你混账！你混账！”
“够了！丹丹，你冷静一点！”在看见从电梯里出来的林槐后，男人明显露出了受辱与羞愧的表情，“这里有别人呢！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笑话？！你就是最大的笑话！不，我也是最大的笑话！”702女子状似疯癫，“你还记得你追我的时候说的什么吗？！你说你爱我，要对我好一辈子！我为了你那个破工作室低声下气地找我爹要单子给你，我为了你从家里搬出来，你就这么对我……”
“够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被当众揭露、尤其是当着前女友的面被揭露自己吃软饭的行为，明显让他感受到了痛楚。
“没够！”702女尖叫，“李盛焕，你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会有谁支持你那个破工作室！哈，哈，难怪人家说看不上你！像你这种人，你……”
“啪！”
响亮的耳光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怔。男人高高举着自己的手，面目狰狞：“够了！”
“！”
女人被甩了一巴掌。
她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脸。
在极强的冲击之前，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反抗，而是呆滞。
她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别动。”楚天舒的声音在林槐脑内响起。
他的声音居然出奇的冷静：“再看看。”
林槐靠在墙边，抱住了自己的手。
“……李盛焕，你可以啊。”702女子缓缓地发出了似哭又似笑的声音，“可以，你可以，你可以！”
“你他妈的闹够了没有！”
在心存眷念的前女友面前丢脸，彻底让这个男人被激怒了：“你他妈的以为我愿意伺候你？整容怪，脾气大，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早就……”
“早就什么？真心话说出来了？”
林槐注意到，原本跌坐在地上的701女子缓缓地扶着墙，爬了起来。
她冷眼看着正在争吵的两人，脸上尽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可以。”
702女像是从喉咙里被憋出来的声音：“我明天就搬出去！”
在说完这话后，她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
一时间楼梯间里只剩下了李盛焕与前女友两人。
在大小姐跑下楼梯后，李盛焕的大脑终于稍微清醒了。方才的争吵几乎让他抬不起头来。他咬咬牙，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在沸腾发热。
白玥还站在他的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心中有了些小小的慰藉，努力憋出一个笑容来：“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嗯。”
“她这个人，真是……经常无理取闹。刚刚她扇了你一巴掌，唉，女人啊，就是……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你的确应该向我道歉，但不是因为她。”
李盛焕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我留在这里的确是有话想要对你说。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辱骂，我不是圣人，我当然讨厌她。”住在701白玥冷冷道，“但我更讨厌、更鄙视的……是你。”
男人怔住了：“你说什么？”
“很多时候你们男人都以为，身为女性，便会首先向其他荒唐而不理智的女性开刀。”白玥淡淡地说，“看来你也是这样以为的。你以为我会和她互相开刀，你以为我会觉得袖手旁观的你非常明事理？”
“李盛焕，她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废物。我有眼睛，我会自己去看。你是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和大小姐相处让你很不爽是？又想念起了以前被我捧着的感觉，对么？事实是你不仅在事业上没用，在处理感情上也没用，又或者你自以为是，享受着两个女人争你一个的感觉对？你之前一次两次的勾搭试探别以为我没看出来。想勾搭我，你配么？”
“你……”
李盛焕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话不多的701女短短几句话，居然这样直插人心。
他的脸顷刻之间便白了。701女又冷笑一声：“还有，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已经订婚了。”
说着，她把无名指伸出，上面的确戴着一个小小的钻戒。
“和我结婚的人的名字你也应该知道，是你大学时代的好哥们儿，没错，当初被你截了给我的情书、装成是你自己写的那个。”701女眼里闪着嘲讽的光，“原来你从大学开始，就是一个一事无成、只会靠女人的废物啊。”
“你……！！”
自己的一切被戳破在光天化日之下，702男白着脸向后退了两步。701女见他这副模样，不疾不徐地笑了：“你放心，你们这对情侣祸害了我这么久，我可没打算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好过。你的事迹我攒了一整本，过两天就发给你那位大小姐，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在争个什么垃圾。”
“如果你还有点脸皮，就别来烦我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进了701，并关上了门。
楚天舒的声音在林槐脑内响起：“好一出撕逼大戏啊。这个妹妹，撕得真爽。”
他吹了一声口哨：“要不是我是条狗，我已经上去给她加油了。”
林槐：……
702男站在原地许久，好半天，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他恶狠狠地盯了701一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言语撕逼告一段落，马上就是肢体撕逼的时候了。”楚天舒说，“看这架势，702这两人还得闹几天……”
“几天？”林槐虚起眼，“难道不是回来就搬走？”
“真正的离开从不大张旗鼓，往往是心死了后安静地走。”楚天舒道，“702那女的明显对自己的男友余情未了，不信你下二楼，看看她是不是又在201抹眼泪。”
林槐：“……”
楚天舒：“不过我看她也未必有那个心搬回家。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对自己的面子还是挺在乎的。估计会先搬到201去暂住一阵。你也放心，她不一定会搬出公寓去。不过她要是再留在702，她的人身安全嘛……一般嘛，男人打了自己老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林槐瞥向他。
楚天舒：“比如我，小时候你偷糖，我打了你屁股一次。现在想起那件事，我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打第二次……”
林槐：“……停车。”
“所以得让她赶紧搬出来……”林槐思考着。
“这种事磨磨唧唧的，急不得。”楚天舒无所谓道，“除非下猛药，比如她又被那个人狠狠揍了一次。不过看这架势，那男的可舍不得自己的软饭。估计晚上要跪搓衣板。这种人，需要的时候忍辱负重，不需要的时候翻脸狠得很。估计是不会再打……”
林槐：“那要不然……”
“我蒙住她的头，打她一次，伪装成她男朋友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