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文都打定了主意,料想明月没了司徒英的支持,绝不敢再做出什么事来。
正当她拿着买卖契回府时,却不想家中正在发生着……
近日以来,为了好好备孕,苏然也没有每日都去铺子里,只一心想着把身子养足了再生个小小宝贝。
结果自己怀孕的消息还没出来,反而是捷足先登的那个人找上门来了。
那时苏然正和方爹爹两人在花园里喝茶。
方爹爹得知他们终于打算要孩子了,还激动不已,言说让苏然别害怕,还主动同他说起一些不能吃的性寒易孕之物。
直看得阿雪目瞪口呆。
原来这其中这么多大道理。
“阿雪,快去寻个笔纸记下来。”
阿雪连忙去了。
方爹爹握着他的手笑,“也无需记下来,若是你忘了就来问爹爹,爹爹自然都告诉你。”
苏然抿唇笑得温柔,“苏然不敢耽误爹爹的事。”
“你这孩子……”
方爹爹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方爹爹一生只得了这么个方思文,生的时候太辛苦,方母就再不许他生了。
故而,在一直想要个乖巧听话的男孩的方爹爹眼中,苏然当真是最好的宝,想说才牙牙学语那么大时就喜欢得恨不得抱来自己家里养。
后来女儿把人给娶回家来了,他自然是最开心。
他疼两个孩子也是疼到心坎里的,哪怕苏然嫁进来这么多年无所出,他也没有为此说过苏然一句重话。
“孩子的事,总是缘分,你可不要在心里压着,累着,若是成了负担,不宽心啊,最是不好的。”
“嗯。”
苏然乖乖地听着教导。
正当此时,阿雪回来了,没带着文房四宝,反而领了个生人进来。
苏然偏头看去,那人穿着妥帖,眉目间都描了淡妆,走起路来虽然少了一分大家闺秀的从容,但眼神规矩,没有四处乱看。
正待那人低下头俯身行礼——
“明月见过主君,见过少主君。”
“你是……?”方爹爹皱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男人。他的眼光可比苏然老辣得多,这人身上一股脂粉味,那是常年打扮才会留下的气味。而他们玉林县里,若非爱美的孩子,否则不会整日这样花枝招展的。
苏然也奇怪,转头问阿雪:“是铺子里的事么?”
阿雪埋着脑袋摇摇头,平时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此刻却苦巴巴着一张脸,“他,他说……他怀了咱家主子的孩子!”
阿雪这一说,瞬间惊住了方爹爹和苏然。
明月见机伸手抚上自己还未隆起的肚皮,低声道:“主君大人,少主君大人,奴是飘香楼的明月,一月多前,方小姐宿在飘香楼一晚,是明月去伺候的。小姐醉了些,便把奴当做了少主君,给……”
方爹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儿夫郎。
苏然却奇异地没什么表情,仿佛就连刚才的惊诧也根本没存在过。
“我妻主一月多前,不曾外宿过。”他说完笑了,“她日日归家,疼惜夫郎的名声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说得出来的不是么,她在做,大家也替我盯着。若你说旁的谁去了飘香楼,或许我信,大家都信。但你说方思文,你觉得可有人信?”
阿雪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甚至搭腔道:“我先前都差点让你给哄了去,我家主子是什么品性?与我们家少主君恩爱多年,若要去飘香楼那也早就去了。轮得到你现在揣个肚子来认亲么?”
明月似是福身不住,跪了下去,语气声声哀婉,“主家真的误会明月了。明月只是念着方家这么多年也没曾有过小孩子了,便才想着上门问问,若是主家不要这个孩子,明月今日出去就买上一碗药给落了孩子。至于方小姐是不是当真去过飘香楼夜宿,我飘香楼中人多嘴杂,您只需派人去问上一问就是。”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方爹爹叹了口气,“无论这孩子是不是我女儿的,你也不该这样作践自己。阿雪,将他扶起来。”
阿雪不敢不听,抬手将他撑了起来。
明月眼中荡着水光,“方主君说的是,可像我这样的男儿,也不想留个孩子同我一起在那勾栏妓馆里蹉跎。还请主君决定吧,这孩子今日的性命,全凭主君做主。”
他刻意问方爹爹,却半点没提苏然这个正夫。
方爹爹也没想到这么一桩事会落在他家女儿身上,一边是举案齐眉九载有余的苏然,一边是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小孙女。
他竟也犹豫了。
总不能……真让明月把孩子打了吧?
先不说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那万一呢,万一真是女儿的呢?
“是明月没有眼色,竟然当着少主君的面说了这些,明月心知少主君与方小姐恩爱,只求少主君原谅,只是……这孩子一旦显怀,便再难打掉了。”
“若是主家不要这孩子,明月这便告辞了。”
方爹爹一听这话,更加踌躇不定了。
正在方爹爹纠结不下而明月这就要转身去买药的情态下,一直站在一旁的苏然开了口,“且慢。”
明月转身的动作一滞,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苏然,“少主君?”
苏然笑了,“你便先留在府里吧,届时请个大夫来看看,若真是怀上了,便留在府里,生下来。待孩子生下来了,再说你这个生身父亲的事。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便等着方思文回来吧。”
明月眼中一亮,又赶紧敛好情绪,柔柔地应了一声是。
方爹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爹爹,我先回屋了。胸口有些闷,这明月的住处还请爹爹代为安排了。”苏然说完,便转身走了。
阿雪急忙追了上去。
方爹爹心头酸涩。
苏然那单薄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
这事……若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便只是想想那个可能,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而苏然今日还因着他在场,发落不得什么。甚至顾念着他这个想抱孙儿的爹亲,把这人就这么给留了下来。
方爹爹一时心疼难忍,摆了摆手,唤来身边伺候的人,随意一安排,便把明月的住处定在了离方家妻夫两最远的厢阁。
明月则不管那样多,进了方府还怕什么别的么?
他甚至在心里暗想——
这苏然倒还真是个软性子。
……
有人暗喜有人发愁。
愁的人不是苏然,而是那回府就听见这桩大事的方思文,急急忙忙赶去哄小夫郎,结果吃了闭门羹。
阿雪站在门外扫雪,一看见方思文,主子也不喊了,闷着脑袋继续扫雪。
方思文只看了他一眼,就上前敲了门,可惜房门从里头紧锁着,半晌也没人来开。
阿雪看不过去,幽幽喊了声:“主子,别敲了,主君说了谁也不给开门,若是您来了,就叫您出了府左拐,去飘香楼宿去。或是喜欢那明月的,那直接去老主君安排的住处找人去就是。”
方思文被他的话噎住,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复又转身离去。
阿雪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喊住她:“主子,您还真走了啊?”
方思文揉了揉额角,“不是。”
她该怎么解释?
说那屋子里没有她的小夫郎?
说小夫郎锁上门跑路了?
“主子,主君可是连晚膳都没有吃!”阿雪急得都要哭了,难不成主子知道那个什么明月怀了孩子,就冷落她家主君啦?
方思文:“行了,我有事,你继续扫你的雪吧。”
阿雪:……
完了。
真不管我家主君了。
方思文赶紧就走了。
感觉再不走,脊梁骨都要被阿雪那幽怨的眼神给戳穿了。
简直如芒在背。
不过她仔细一想。
这事恐怕不是司徒英的授意。
而是明月自作主张行的事了。
只盼着小夫郎知道原剧情,也知道这明月的品性,可千万不要气得太狠才好。
叹了口气,方思文寻夫郎去。
“这雪下得这样大,若是摔了绊了……”她非要狠狠揍他屁股不可。
……
苏然去了哪儿呢?
他这一世没武功,也没妖力,苏然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锁了门,爬出窗,小心翼翼地,可费了他好大劲儿。
“哼。”翻出了墙头,苏然拍了拍手,回望了那大宅子一眼,“小爷也喝花酒去。”
纵然这样,苏然还是穿戴整齐,没忘了披上他的大氅,还带了银两,就这么跑出府去了。
眼见着雪越落越大,他还从街边卖油纸伞的老伯那处买了把伞。
撑着伞,沿街往那飘香楼去。
可天色渐渐暗了,外头也冷,苏然没吃晚饭,反而在街上买了不少小吃点心揣着,饿了吃点,一个人逛着街来,倒也好玩。
只是那花街太远,走着走着,他便心生了退意。
“这样远的花街啊……算了吧。”想罢,他就转了方向。
谁知刚出街口,就瞧见了对街的巷子里,隐约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身上裹着破旧的灰袄子,墨黑的发上都压起了团团白雪。
孩子的唇都冻得发白,看起来呼吸也很弱了。
待看清孩子模样,苏然一惊,这不是在酒铺里做工的那个孩子吗?萧云姬?!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评论很少了,唉,我们明天起就更两章吧。日更6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