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南薰殿花园凉亭之内。
李瑁将一封奏疏递到武惠妃面前:“母妃,你看看这个。”
武惠妃从他手上接过奏疏,只看了一眼便笑道:“居然连牛仙客都站出来说话了,瑁儿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瑁也笑了笑:“牛仙客、皇甫惟明、盖嘉运、郭子仪,这四位都是李林甫先前指名让儿臣对付的四个人。”
听到这几个名字,武惠妃大吃一惊:“盖嘉运、郭子仪可都是手握重兵之人,瑁儿你可要慎重……这皇甫惟明不过区区一个司农少卿,为何也要对付?”
李瑁便把当初李林甫在狱中那番话给武惠妃复述了一遍。
到了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她了。
听完了李瑁的这番话,武惠妃的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如此看来,李林甫的野心,可是不小啊!”
“可不是么?”
李瑁立刻抓住机会顺杆而上:“所以母妃,咱们是不能靠他的,否则将来终究有一天要被他给玩弄于股掌之间。”
武惠妃点了点头,随后又笑道:“瑁儿不用跟母妃解释,咱们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长安么,而且你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
顿的一顿,面色又是一变:“事到如今,李林甫,必须死!”
她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的。
“母妃,眼下牛相都站出来指证李林甫了,他应该是没有翻盘的可能了吧?”
武惠妃却是摇了摇头:“李林甫此人行事谨慎周密,极少留下把柄,就说这琦玉庄一案,审到现在,可有什么直接证据能证明此事是由他主使?”
“相反,能证明此事与琦儿脱不了干系的证据却是不少,他若是反咬一口,只怕咱们谁也讨不了好。”
武惠妃这番分析倒是跟李瑁的想法不谋而合。
要不然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了。
“母妃,我之前搞出那么多事,就是为了把朝局搞乱,让李林甫和那帮人狗咬狗,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上官婉儿的事情来。”
“眼下儿臣和师妹怕是得全力应对这件事才行,李林甫这边儿就全靠母妃了。”
武惠妃便又点了点头:“瑁儿放心,待得陆宁他们一到,母妃便向陛下说明一切,拖李林甫下水,但是……”
见她面有豫色,李瑁连忙问道:“但是什么?”
“母妃不想装病,母妃想跟陛下直接说。”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就这,装不装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李隆基心里,用推背图的秘密换武惠妃一条命值不值。
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李瑁对此并不担心:“母妃不想装,那就不装,眼下父皇指着我和师妹解密推背图,是断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武惠妃便是莞尔一笑:“瑁儿的安排,母妃自然是相信的……母妃累了,先去歇一会儿,你和小苏继续吧。”
说完这话,武惠妃便起身出了凉亭,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去请孟公公来见本宫。”
武惠妃这一走,李瑁便撇了撇嘴:“小苏,母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何不想装病?”
苏曼莎一边翻看奏疏,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娘娘是想知道陛下对她到底还剩多少真情……哈,找到了!”
李瑁便是一愣:“找到什么了?”
“你看,我就说应该有人告安禄山的状嘛,果然让我给找着了。”
李瑁连忙从她手里接过那封奏疏,先是看了一眼上疏之人,不认识,再看内容,也不够劲爆。
无非就说安禄山功不配位,晋升太快,而且有贿赂上官之嫌疑。
这种状告了有什么用?
还不如告诉李隆基,安禄山曾经偷偷跑来长安拜谒李林甫,还试图攀附寿王有用,不过这又势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想想就觉得非常不划算。
在李隆基眼里,自己已经跟上官婉儿之女的事情都还没弄清楚,要是再跟军中将领扯上关系……
想到这里,李瑁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苏,现在还不是收拾安禄山的时候,所以暂时不要把他往明面儿上捅,要不然……”
“你不用跟我解释,反正你答应过要帮我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杀了他,这就够了。”
苏曼莎笑着打断了他:“你说,那推背图上会不会有安禄山什么事儿?”
如果李隆基手里的推背图跟后世流传的出入不大的话,那还真有!
但是这事儿怎么跟苏曼莎说呢?
好像没法儿说。
李瑁便只能笑着摇了摇头:“那谁知道?不过嘛……”
说道这里,李瑁就凑到了苏曼莎的耳边,压着嗓门小声说道:“嘿嘿,推背图上说了什么,现在不就是看咱们俩儿怎么编么?”
苏曼莎立时掩嘴而笑。
末了也将双唇凑到李瑁耳边小声说道:“主人好坏,我好喜欢……”
……
……
五龙坛密室之内,李琦也不再装疯。
李隆基问的,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隆基没问的,他也是一股脑儿的往外说。
甚至就连他曾经企图毒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寿王李瑁,最后却功亏一篑的事情都供了出来。
听完了李琦的那些话,李隆基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万万没想到,李琦竟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
更没想到,瑁儿居然还能原谅他,不但没有痛下杀手,甚至还在为他遮掩。
瑁儿这般心性,怕是难成大事……
沉默了许久之后,李隆基才又一声冷哼:“哼,这么说起来,你这大牢蹲得倒是不冤……朕再问你,你是如何得知嫣儿乃是上官婉儿之女的?”
“启禀父皇,是掖庭宫中一个叫做居云的麽麽告诉儿臣的。”
“然后呢?”
“然后儿臣就起了利用之心,将嫣儿弄出了掖庭宫,送到皇兄身边充作耳目,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在开元二十年初夏。”
开元二十年初夏,距今已整整五年!
即便是李瑁在榻上昏睡了两年,那嫣儿与他也有三年的时间相处。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上官婉儿事先那排好的,那么三年的时间,足够她施展手段了。
再加上瑁儿那心慈手软的性子……
那三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嫣儿去到寿王府,跟瑁儿莫名其妙的昏睡两年有没有关联?
上官婉儿应该是没有时间和机会亲自教导嫣儿的,但那个叫做居云的麽麽呢?
李瑁又到底知不知道嫣儿的身世?
这会不会是上官婉儿精心策划、报复李唐的阴谋?
还有惠妃,她又知道多少?
她可是武后的亲侄孙,而且还是武后一手抚养长大的……
李隆基的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冷冷的看着李琦一字一句的问道:“上官婉儿之事,你知道多少?那个叫嫣儿又知道多少?”
“还有,瑁儿昏睡之前,你和那个妖人之女究竟做了些什么,你给朕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说清楚了,但有一事相瞒,哼,你便莫要怪朕不念父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