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里染血的怪物。
…………
两人在娱乐区玩完江溺又带顾池去剪了个头发,就只是修了一下剪短了一点,理发店小哥都夸赞顾池脸型好,想给他整个发型,然后被顾池委婉拒绝了,整得江溺不是很开心。
剪完头发顾池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要去一趟精品店,江溺要陪他他也不让,说让他在外面等着。
精品店这会儿也就只有收银台站着个小姑娘,里面没客人,料想也不可能出什么事,所以江溺也没强求。
其实顾池这次出行带了自己的钱,他也不想处处都用江溺的钱,而且这个钱他是非自己用不可,江溺来出就没什么意义了
顾池身上的所有钱都是以前奖学金或者打工剩下的,母亲留给他的都存在卡里,也不多。
所以他不能乱用,无奈他自己是想省,江溺倒是把他省的那点加倍还给他了。
他没在店里留多久,买完东西就出去和江溺汇合了,江溺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的袋子,微微蹙眉:“怎么自己出钱?”
顾池心生不快:“不然我还能一直用你的钱吗?”
江溺抿抿唇没说话了。
他知道顾池身上没什么钱,他就是想替顾池省点钱。只是他的小池不会接受别人的恩惠,只认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成果,江溺都是悄无声息在他身上花的钱。
两人又上上下下没头没脑的逛了一会儿,顾池终于有些烦了,腿酸了说要回别墅,江溺也松了口气,带着他上车回家。
说来好笑,他们上上下下逛了一圈,买下的东西居然只有顾池手里拿着的袋子和江溺夹下的娃娃。
不过顾池很开心,这就是江溺最大的收获了。
回家路上顾池似乎是累了,靠着车窗睡了过去,他呼吸清浅,脖子里的猫儿玉佩也掉了出来,江溺不动声色地将他揽在怀里,将玉佩在手里擦热才轻轻放进顾池衣服里。顾池也不怕着凉,稍微热一点点就开衣襟,这会儿江溺也没什么色心了,先帮他扣好扣子,又拿过车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不经意间瞄到他放在一侧的蓝色袋子,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敢去看。
他总该给顾池留点私人空间。
到家已经是半夜,顾池像是有感应一般自动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被江溺拉着回家。
两人各自洗漱完躺下,期间都没说什么话,可是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充足且幸福的一天。
这是江溺想要的生活。
一个算不上奢侈忙碌却有顾池的平淡的日子。
这种平淡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某个夜晚,江溺再次病发了,而且是在顾池还在身边的情况下。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顾池还在睡觉,他大汗淋漓地从梦魇里醒来,猛然看到身边躺了一个人,差点拿过藏在枕头下的枪朝向还在睡梦中的顾池。江溺是看到顾池的脸时才恢复一点理智,然后再不敢多停留,浑浑噩噩的从别墅里跑了出去,拿着一把刀躲进了这一块的风景区里。
神智回来后江溺脱力般靠着树干坐下,隔着影影绰绰的树影,他看到了今晚皎洁的月亮,他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去挺好,一个安静的有星有月且没有虫鸣的夜晚,他寂静的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
可是不能死啊,他不想死。
他感受着鲜红的血从身体里流出去,突然觉得又畅快又悲哀。那些血液染红了这片无辜的土地,他挣扎着拨通了莫宴书的电话。
莫宴书接到电话,还没在状态中,带着点儿鼻音埋怨道:“……怎么回事啊大爷,这大半夜的……我明天还要早起给你代班呢,给点活路吧,小爷我在自个儿家都没这么勤奋过。”
很奇怪的是江溺居然没有不耐的打断他,异常有耐心的听完了他这一堆牢骚,毕竟是学犯罪心理的,他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江溺,你怎么了?”这一句严肃又清醒,莫宴书的睡意被这阵沉默彻底打散。
江溺恍惚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无力又酸涩,因为这种压抑,喉间的腥味几乎溢出来,他竭力压下心底那难以抑制的情绪,浑身麻木到几乎昏死过去。
“莫宴书,你救救我吧。”
他不想死。
顾池没想到江溺会突然消失离开,然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和江溺分别了两个月。
江溺告诉他说是那边出了点事他必须过去一趟,可能去的有点久,顾池没生疑,虽然不是很开心但也没说什么,江溺总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工作,他也没那么自私。
这次不同于以往,每晚一个的视频电话和白天差不多半个小时一次的信息交流,顾池快被他烦死了,同时那对江溺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的怒气也随着那些问候慢慢消失,就这样两个人居然迷迷糊糊的过了两个月。
而这两个月里顾池无可避免的开始想江溺,这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也是顾池来这栋别墅以来最不习惯的一次,大概是因为习惯了他在这里,刚来这里的时候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去不习惯啊。
江溺回来的那天他没告诉他。
那天顾池在睡午觉,再醒来就看到了江溺背对着他在换衣服,原本他以为是还在睡梦里,可很快他就被江溺背上的那些痕迹吓清醒了。
交杂相错的疤痕,或深或浅,在那原本白净精瘦的背上铺展开来,像一幅狂乱的画,让顾池汗毛倒竖。那些伤疤即使留了痕迹顾池也能想象出它原本恐怖狰狞的模样,这样的伤,落一个在身上就能让人生不如死,更何况是这么多?
这伤明显就是累积多年,那么那时的江溺是怎么在刀枪下活下来的?
他中过枪的,知道有多痛,也明白受伤之后的修复期会有多难受,江溺那无数个修复期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池突然有些难过。
“小……小池?”
江溺本是转身要拿衣服,结果对上了顾池愕然的眼神,他吓了一跳,脸色倏地白了,江溺心慌了,他迅速拿过衣服穿上,盖住了那些张牙舞爪的丑陋痕迹。
他看到了顾池惊愕又怔愣的表情,心腔骤然空了一下,整个人像是再次被推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小房间里没有光,只有那个红色的像是染了血的娃娃和他面面相觑。
叶袖清说过的,他是个怪物。
顾池看到了,他看到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江溺只想快点离开才好。
狼狈,太狼狈了。
“说什么对不起?”顾池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起来了。
江溺脸上血色全无,偏了偏头,躲开他的目光,紧抿着唇没说话。
顾池见他一脸惶恐,拉下的脸柔和了一点,起码这时候他不想表现的让江溺误会什么。
“很疼吗?”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问完才觉得有点傻。
这么多年了还疼什么啊。
江溺猛的转过头,愕然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那惧怕因为顾池眼中的温火消失了大半。他突然觉得很委屈,这么多年,受再多伤他都没觉得自己吃多大亏,可此刻他心爱的人问出这么一句,他觉得自己真的太亏了。
于是江溺点点头,闷声道:“当时是很疼。”
顾池的心塌陷大半,再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来,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福至心灵,灵光一动,一本正经道:“男人身上就得有点东西。”
“……”
虽然……但是,这话怎么怪怪的?
“丑吗?”江溺还是忍不住忐忑的问,满眼希冀,他认为在这种时候哪怕顾池骗他说句好的,他也开心。
“丑。”结果某人毫不犹豫。
“……”
行,他眼里的光顿时碎了,洒落一地。
顾池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又立马收回那差点藏不住的情绪,说:“但是也很酷。”
江溺眼睛瞬间一亮,看着他。
顾池觉得他有点像求食的小狗,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江溺,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见,那黑不见底的眸里盛了洒满月光的水,死水好像活了。
与此同时,那两个月不见的思念也蔓延了上来,顾池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丢了娃娃的小孩某一天看到娃娃主动出现在了床头。
满足,开心,暖流深入他的肺腑,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久别重逢的温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只小怪物悄悄藏进了他心里。
“……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顾池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江溺还沉浸在顾池说他“酷”的喜悦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顾池的情绪,听罢只觉得顾池关心他,笑道:“解决了,算是顺利。”
顾池沉默一会儿,目光移到了江溺小臂上,犹豫了几秒,说:“我刚才……看见你手上很多新伤口……”
江溺呼吸一滞。
“是……受了伤吗?”顾池垂下眼,不想让江溺看到他眼中的担忧。
江溺愣了半晌,状若无异的说:“对,小伤而已,早就好了。”
顾池点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江溺想快点揭过这个话题,顾池一沉默下来他就立马道:“那我们先下去吧,饿了吧?”
顾池点点头。
顾池洗漱完下楼,才发现家里不止他和江溺两个人,莫宴书付冬张深都到了,另外多了一个正坐在钢琴前面装模作样研究的漂亮姑娘。
顾池向江溺投向询问的眼神,江溺立马解释道:“莫宴书的姐姐,莫晗辛。”
顾池点点头。
两人一出现就成功赢得了众人的目光,顾池下楼梯的时候都莫名的有压力感,这怎么搞得像是粉丝见面会一样。
但最先到达他们面前的不是离他们最近的付冬,而是那位前一秒还坐在钢琴前面一本正经看琴谱的小姐姐——莫晗辛。
莫晗辛长相并不很惊艳,与莫宴书截然不同,相反多了几分温纯,但毕竟是莫家人,长相还是很好看的,妆容十分精致,走的是欧美风,穿着一条夺目艳丽的一字肩小红裙,养眼靓丽。
“哎呀,你就是顾池吧,幸会幸会,我是莫晗辛,莫宴书和付冬的姐姐,张深是我哥们儿,江溺是我未婚夫。”莫晗辛笑眯眯的说。
江溺:“……”
顾池:“……”
莫宴书付冬:“……”
只有张深见怪不怪了,幸好他长得没江溺顾池那么好看,上天保佑,阿门。
顾池面色不变,情绪却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落。搞得江溺想给莫晗辛来一脚。
“姐,你别瞎说……”莫宴书疯狂给她使眼色,但一对上莫晗辛的眼神就怂了,只能在心理祈祷江溺自求多福。
莫晗辛说的毫无心里负担,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还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就在刚才我把他甩了,我宣布现在你才是我的未婚……”
“未婚你妹。”江溺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搂过顾池,仰着下巴蔑视她,顺便指了指顾池脖子上的红绳,警告道:“已婚人士,勿cue。”
莫晗辛翻了个惊天大白眼,终于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正式的和顾池介绍了一下自己,笑道:“刚才开个玩笑,我和这冰山可没什么关系,但付冬是我弟媳是真的,张深是我兄弟也是真的……”
付冬:“……”
我他妈谢谢你了姐姐。
只有莫宴书在一旁笑得猖狂。
“我叫莫晗辛,不是含辛茹苦的那个含辛,也不是寒心的那个寒心,日字旁的晗,辛苦的辛。本人长居国外,难得回来一次,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看看我们家溺溺找了个什么媳妇儿。”莫晗辛在被揍的边缘疯狂试探。
顾池:“……”
江溺:“……”
江溺快被她恶心死了,顶着腮帮倒吸一口气,规劝自己冷静,不要和女人一般计较。
偏偏这位是最不怕江溺的。
顾池也终于听出来这位姐姐是在开玩笑,不过性格如此跳脱的女生,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出于礼貌,顾池僵着脸扯了扯唇角,介绍道:“……姐姐好,我是顾池。”
“妈呀,太可爱了!我要裂开了!快!快让姐姐亲亲!”
顾池:“……”
江溺牙痛:“……”
莫晗辛笑开了花,说罢尖叫着要往顾池身上扑,江溺眼疾手快的把顾池护在怀里,莫晗辛扑了个空,瞪了他一眼,又去荼毒离她最近的付冬,付冬躲闪不及,被比他低了一个头的莫晗辛搂住了脖子,顿时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天哪天哪,我这是人生开挂了吧,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帅?!”
莫晗辛一脸幸福,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矜持,末了还开始嫌弃莫宴书,叹口气摇了摇头,捏了捏付冬的脸,说,“他配不上你,要不你和他分了跟了姐姐吧。”
众人:“……”
还不熟悉这位套路的顾池已经被这一系列操作吓疯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莫晗辛。
莫宴书不屑的“嘁”了一声,胸有成竹的说:“你看我家冬冬理你吗?”
莫晗辛立马不高兴的问奄奄一息的付冬:“你跟莫宴书还是跟我?”
付冬对上莫晗辛杀人的眼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焉了:“跟你,肯定是跟你啊姐姐……”
莫宴书:“……”
顾池看呆了,瞬间连话都忘了怎么说。
江溺转眼见顾池楞楞的模样,觉得他可爱,心情也不住的上扬,悄悄解释道:“莫晗辛的路子一直这么野,估计是单身久了看谁都顺眼,当然,要除去莫宴书。你小心一点,离她远远的就是了。
他可不想莫晗辛这个孤寡老女人吃了顾池的豆腐。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点小得意,又离得顾池很近,顾池愣了愣,居然没舍得躲开,心里的某根弦好像被江溺拨了一下,音符落在水里,荡起一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