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良开车去了月下弯2区,费正家住在那里,她去那里接过陈楠。
天都黑透了,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她下车步行进去,她边走边掏出手机给费正发微信,她丢的手机反正用了几年,她索性买了个新的,也补了卡。
费正直接打电话过来,他嗓音有些哑:“你来了?”
乔良想,他一定也不好过,明明相爱,她嗯了一声,笑一笑说:“我有话跟你说,小正哥,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你等我。”
费正挂了电话,一会儿他穿着拖鞋便匆匆下楼来,见面他就急白了脸问:“是楠楠出什么事了?”
乔良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又露出微笑,她摇头说:“没事,她哭了一场,睡着了,我来找你,有些事想跟你说。”
费正脸色黯淡,他们在小区里漫步,乔良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两人走了一小段,她轻声说:“小正哥,楠楠有抑郁症。”
费正猛地停下脚步。
乔良抬头,雪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哀伤,她一笑,苦涩地说:“你也没想到吧,看着那么开朗有活力的人竟然会有抑郁症。”
“怎么、怎么会?”
费正呼吸抑制,声音战栗,他不知道,他一直不知道!
乔良歪着头,眼神不知道看向何处,神情是令人悲伤的,放空,她轻轻地说:“小正哥,你是独生子,你可能不会懂什么叫亲情枷锁,亲情是什么?”
乔良抬头,眼底涌起一抹抑郁之色:“亲情是爱也是毒,哪怕你恨极了,拿刀去割,疼的血淋淋的也舍弃不掉,你见过当妈妈的为了逼女儿妥协跪在女儿跟前的吗?你看着她满眼沧桑,两鬓斑白,你知道她在逼你,你压抑,你难过,你还是会妥协,这种毒,你逃的再远,躲不了,甩不掉,就因为它是亲情。”
“在我们那里,曾经很多女孩都是这样被绑架成了扶弟魔。”
乔良头一歪,笑了,清透的一双眸子漫出了沧桑,她曾经,也是那些女孩中的一个,她别开眼说:“陈楠家里的事你知道吧,她妈现在都不肯离婚,陈楠曾经给她妈寄了不少钱,都被她爸哄去了,楠楠曾经发了狠,有半年没给她妈寄过钱,她后来悄悄回家,看到她妈有家里啃冷馒头,因为陈建军被那个小三管着不敢给她生活费,陈楠回来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她恨得抽自己耳光,可是能怎么办?她妈不肯跟她走,她只能忍着血泪,憋着气再给她妈寄东西寄钱,这世上就有这么愚昧的人,自己愚昧还要拖死子女。”
也有陈楠这样傻的人,千疮百孔也割舍不下。
前面有椅子,乔良坐下来,她顿了顿,脸色变得沉重,“陈楠有个妹妹,叫陈盼盼你知道吧。”
费正低低地嗯了一声,陈楠从来不提这个妹妹,只说过世了。
乔良低声说:“盼盼比陈楠小5岁,她跟陈楠很像,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很软弱,她18岁未婚先孕,嫁了人。”
嫁的是孙兰芝家的亲戚,一个小混混,当时陈楠气疯了,冲回家大吵了一架,陈建军把陈楠打得遍体鳞伤,秦淑珍哭着跪在地上求陈楠别闹了,陈盼盼只是哭,懦弱的说自己的是自愿的。
陈楠伤了心,当晚就带着伤坐火车回了a市。
当时她蹲在乔良的家门口,二个都是一身伤,头挨着头哭。
陈楠发了狠,不再管陈盼盼,陈盼盼生了一个女儿,女儿还没满月她老公出轨了,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
那个人男人撵陈盼盼滚,19岁,结婚证都没有领,连夫妻都不是,陈盼盼回家哭,秦淑珍带着她去求那个男人,陈盼盼就像秦淑珍那样,跪在了那个男人面前。
她活成了秦淑珍,可她不是秦淑珍,她上过学,她只是懦弱,她不是没有尊严,跪倒的那一刹那,她尖着嗓子伏在地上叫,叫的撕心裂肺,像是什么碎了!
怎么能指望一个畜生有心,那个男人变本加厉的出轨打她,反正她就像一条狗,怎么打怎么骂都不会走。
男人家藏着她的女儿,她的确像一条狗,舍不得,走不掉。
就像陈建军说秦叔珍,大秦比狗还好养活。
4个月后,孩子高烧痛哭,没有人管,陈盼盼从窗户偷爬上楼,她可能早就抑郁了,她活的太绝望了,她抱着女儿,从楼上跳了下来。
她死了,女儿也死了,她在死前给陈楠打了电话。
她说了一句话,姐,你能不能救救我?
当时陈楠跟秦淑珍在电话里吵了架正在气头上,她对陈盼盼失望透顶压抑到了极点,在电话里用恨极了声音回:你是自作自受!
陈盼盼在电话里‘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她抱着女儿,从那个男人家的楼上跳下来,摔得血肉模糊。
那个男人却在半年后,又结了婚。
她却只变成了人们饭后闲话中的一句怜悯的感叹。
陈盼盼死了,陈楠从知道真相就一言不发,乔良怕她出事,她送陈楠回的老家,陈盼盼抱着女儿跳楼,那男人家里恨她,不肯认她,不肯为她办葬礼,她只能回娘家办。
陈楠回了老家,拿着刀去了那个男人家里,疯了一样砍人,一群人拉都没拉住,她砍伤了那个男人。
那男人索要一大笔钱,不然就告陈楠让陈楠坐牢,孙兰芝舍不得钱拿捏着那男人的前科反过来闹,最终是陈建军赔了10万元私了了这事。
那以后半年,陈楠没有工作,她没法工作,她像一个孤魂一样每日被囚在愧责的牢子里出不来,甚至严重到梦游。
乔良养着她,带她去看心理医生,那时候乔良也穷,二人算是相依为命。
有一天,乔良去拉货,下了很大的雨,路滑,三货车翻了,把她压在车下,她为了省钱就忍着没去医院,一瘸一拐地回了家,半张脸肿成了馒头。
她在厨房里忍着疼做饭,怕陈楠饿了,陈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破旧的厨房门口,她哭了,她摸着乔良的脸,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那以后,陈楠变得积极开朗,她工作热情,她甚至找男友,那一年,她认识了费正,主动追求。
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乔良知道,她只是在撑,那个伤一直在她心底,血一直在流着。
乔良合起手,徐缓地吐了口气,她回头说:“所以楠楠不仅是的婚姻,她还恨婚姻,小正哥。”
乔良直起腰,她认真地恳求费正:“她很爱你,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我还是想求你,哪怕你决定离开,也请你晚一点,多给楠楠一点时间,这些年有你,她是真的很幸福。”
费正低下头,他抽了下鼻子,低低地承诺:“我不会抛弃她。”
乔良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她抿嘴一笑,歪着头说:“那给她回个微信吧,别让她折磨自己了。”
费正点一点头。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小雨。
乔良在车上打开音乐,她正哼着歌,手机响了,是陆与,乔良轻快地点了电话:“嗨~”
陆与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开了口:“你手机在我这里。”
“啊?怎么会在你这里?”
乔良吃了一惊,嘻嘻笑:“我以为丢山上了。”
陆与略微冷淡地嗯了一声:“是丢在山上,我在山上打电话,捡到的人给了我,你在哪里?”
乔良看一眼四周:“我在外面呢,有点事。”
陆与说:“到家了打个电话给我,我还你手机。”
不等乔良拒绝,陆与已经把电话挂了。
回到家,乔良上楼洗了个澡,她吹干了头发,趴在床上给陆与打电话:“我到家了。”
陆与嗯了一声:“我在上次你离开的路口,你出来一下。”
乔良愣了,她急忙爬起来,抓着头发问:“你来找我了啊?”
挂了电话,她急忙换了衣服出门。
乔良到了那个路口,一眼就看到了陆与的车,她挥挥手。
陆与老远就看到她了,他落下车窗,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上车。”
乔良坐上车,她笑出一排小白牙:“这么晚上,你找我有事啊?”
陆与回头看她,表情轻淡,星海似的眸子越较往常深了几分:“今天为什么失约?”
“啊!”
乔良张大嘴,懊恼地叫:“我给忘了!”
她应该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的,她全给抛脑后了。
乔良急忙解释给他听,陆与听了以后别开了头,表情丝毫没有被解释到,他的神情没变,但是乔良就是感觉他生气了。
陆与把手机给她,神情一下变得客气:“你先回家吧,很晚了,我还有事要办。”
乔良抿了下嘴唇,默默地打开车门,她一只脚踏出去又缩回来,忍不住回头问:“你怎么了?干嘛生气?”
陆与修长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一下,只笑了笑,还是客客气气:“我没有生气,你误会了。”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笑着说:“我还约了个朋友,要不我送你回家?”
乔良没笨到听不懂人话,他在赶她,他是厌烦她了。
没眼光,祝你找不到老婆!
乔良撇嘴,夹着内火下了车,陆与冲她一笑,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乔良不由的咬住下嘴唇,她突然冲过去拍车窗:“停车!”
陆与吓了一跳,乔良拍车门,陆与开了锁,乔良冲上车,她端端正正的坐着,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怎么——”
乔良扭头扑过去,精准地吻错了位置,吻到了他的脸颊上,她急忙改正,跪在座椅上压过去吻到他的嘴唇上,他的嘴唇,竟然很软……
“……”
陆与忘了反应,难得露出惊愕的表情。
乔良捧着他的脸,紧紧的盯着他:“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长达10秒的沉默,陆与深深地看乔良,他忽然嘴角浅浅一扬,笑着点头,嗓音温柔:“好。”
“……”
乔良傻了,陆与凑过来,他贴的极近,眼里带笑问她:“要走走吗?送你回去?”
乔良反应过来,她笑得心烦意乱,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先回去了,明早还要上班,拜拜啊。”
“良良。”
陆与落下车窗。
乔良听到这个称呼,浑身战栗了一下,她瞪大眼睛回头。
陆与举着她的手机晃了一晃,微笑:“手机,又不要了?”
乔良拿着手机,盯着他瞧了两眼,挥挥手走了。
回到家,乔良扑到床上,她先打了个电话陈楠,陈楠正在通话中,她笑,肯定在跟费讲和好。
她挂了电话,趴在床上支着腮,手指刮着被子,心烦意乱。
陆与竟然一下就答应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除了长得漂亮,没那么耀眼。
乔良换了一边脸捧,她眼神变得凌厉,除非陆与是花花公子,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如果是真的,她就要换人了,这种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可是。
乔良趴到床上,把眼睛闭上,烦。
当年那么孝顺的一个人,真的会变成花花公子吗。
她对陆与的好感,根基就来自于6年前在医院他的孝顺。
回到家,陆与倚在二楼的阳台,漆黑的眼珠,星海一样深邃。
他接了电话,“嗯?”
石律在电话里讲:“你不说想要结婚,给你介绍个对象,人是真不错。”
陆与曲起一条长腿,轻淡地回:“暂时不用了。”
他知道石律介绍的是谁,他见过。
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陆与打给秘书:“帮我查一个人,她的信息一会我发给你,查的要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