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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定而后动(1 / 1)

西定正式向中元提亲的事情传回东平时,东平的年轻皇帝正在内宫会见一位神秘客人,除了近来正如日中天的新任尚书洛无风之外,就连皇后也不知道。

“这法子倒不错,既示了好,又给元文谨添了份量,倒是一举两得。”东平的年轻皇帝倚靠在窗口,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语气平静,却多少带一分不是味儿,“柳子丹倒也下得去手,把那么小一个孩子就送出去了。”

客人淡淡一笑:“你当他是什么人?登位伊始就连杀三名大臣,压服了多少议论之声?他也是皇宫里出来的,那些手段有哪个不知?只是从前不曾有机会使出来而已。那孩子既然做了公主,将来难免和亲的命运,至少小武还是她熟悉的人,总好过嫁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而且元丰未必会马上答应此事,就是答应了,那孩子才几岁?总不会现在便嫁。等元丰倒了,这婚事算不算数,也是他说了算。”

王皙阳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着他:“你倒替他说话。大巫神不在圣山修炼,到处乱跑可不合规矩啊!”

若说这位客人,当然除了卫清平再无别个。不过他此时身上穿的却是普通行旅衣裳,不是那件标志大巫神身份的绣金黑袍,闻言只是一笑:“谁说大巫神不在圣山?难道还有人敢进山去看看不成?”

王皙阳撇了撇嘴:“你今日来访,有何贵干?有什么消息不能让人传过来?不会只为了打听一下西定的消息吧?还是在圣山里太过寂寞出来找个乐子?新年将至,你不用露个面?”

卫清平并不在意他的讽刺,只道:“北骁对新年并不十分重视,倒是冰消草青牛羊产仔之时是他们的大节日。有些事情,也不好教人传话,若是书信泄露,对你我都无好处。大巫神的人手我虽然接了过来,但总归不是自己人。”

王皙阳听他这般说法,显然是把自己算做了“自己人”,不禁苦笑一下,心想曾几何时,自己与他还是相互算计,恨不得立刻除去对方,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当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远在中元的那个人,这事,大概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的吧?这般想想,倒觉得两人算是同病相怜,语气便温和了许多:“中元现在如何?”东平与中元之间到底相隔了重重山峦,消息不如北骁灵通。

卫清平冷冷一笑:“不错。中元皇后已经病危,元文鹏忙着培植势力,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弱的样子。元文浩表面上恭谨,其实暗地里已经在自己封地筹聚钱粮招兵买马。他的封地离京城太近,唯恐元丰察觉,已经请缨到栾州处理边境纷争之事,顺便从北骁买马。”

王皙阳嗤笑道:“这主意倒不错。他自请离开京城,元丰只怕还要在心里暗赞他懂事听话,万想不到这个儿子也并不相信他。”

卫清平哼了一声:“这只怪他自己。皇位之争本来你死我活,有哪一个肯把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何况元文鹏到现在都未有什么病弱之状,教他如何相信这皇位最后能到自己手中?”

王皙阳笑得略有几分得意:“元丰以为有什么曼陀散就很了不得么?我东平奇药无数,要找几帖令人精神振奋身体强健的药还有什么难处?别说这一年两年,就是三年五年,元文鹏也不显病弱之相。这药中还有求子之方,过些时候他的妻妾再有了喜讯,看元文浩急也不急?”

卫清平盯着他:“你的那些药方,当真是强身健体的?”

王皙阳斜睨他:“什么意思?”

卫清平慢慢道:“元文鹏确实自幼体弱,虽然御医设法补养,但先天不足,并非药石可效。东平虽然异方奇药甚多,但绝无一种药可脱胎换骨,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

王皙阳静默片刻,笑了笑:“你可知道东平花农精于种花,能令春花冬放?”

卫清平若有所悟:“你是说——”

王皙阳慢慢道:“花农以硫磺之物埋于花下,热气上冲,令花木严冬开放。但开放过后,必然枯萎,不能再活。你说得不错,确实没有一种药能令人脱胎换骨,但要支撑一时却也不难。元文鹏现在自觉体健身轻,然而三五年后,便是虚火上升肾水衰竭,他本来若有五十年寿命,现下,也就只剩十年八年了。”

卫清平默然片刻,道:“这事,他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同意?”

王皙阳警惕地看他:“你不会傻到要告诉他吧?我把话先说在头里,主意是你出的,现在想反悔,我可不会认这个帐!”

卫清平皱眉:“我当初只是要个好医生——”

王皙阳嗤笑:“好医生?凭什么样的好医生也只能治病不能治命。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再好的药也不能脱胎换骨,可别说你当初没想到这一点。何况他早晚是要死的,若能留个子嗣,已经算他福气了。那个人就是心太软,你若要说,可别把我也扯在里面。”

卫清平低头沉吟片刻,点头道:“你放心,就算是说,也不会牵连到你。主意是我出的,自然我去负责。”

王皙阳跌脚道:“说你蠢,还真是蠢到家了!也罢,只要别扯到我,随便你做什么。倒是你,边境上还要闹下去么?”

卫清平摇头道:“他嘱咐过,益州平定,边境上就不必再闹了,否则两国交战,却非他所愿。正好元文浩请缨而来,我也不妨卖他个人情。”

王皙阳看他一眼:“你想跟元文浩扯上关系?”

卫清平笑了笑,没说话。王皙阳顿时警惕起来:“无利不起早,你到底为的什么?莫不是……你揣摸着元文浩会笼络他?”

卫清平看他一眼:“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王皙阳摸着下巴:“嗯……元文鹏毕竟已经封为储君,诏告天下,他若不死,元文浩无论如何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我若是他……最好是元丰亲口下令废除储君。这有两个法子,一是储君有失德之举人共所见,二么……就是逼宫,逼元丰下令。这法子虽不如第一个来得光明,但成王败寇,一旦登基,谁还敢重提旧事?”

卫清平微微一笑:“不错。元文浩虽然招兵买马,但这只是最后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造反。且不论名声,当真造了反,前头的元文景就是榜样!论起带兵打仗他还比不上元文景,我想他未必就敢用这法子,多半还是要在宫闱内下手。”

王皙阳连连点头:“储君失德不是小事,要有真凭实据。元文鹏这会儿必然行止慎重,岂会让人挑出毛病来?恐怕还是逼宫来得容易。这要逼宫么,要的可就不是千军万马了,人多了反而碍事……”

卫清平含笑道:“若是真要挑出失德之处,听说倒有一封书信……”

王皙阳瞥他一眼:“你身在北骁,知道得倒真不少。那只是他放出去的消息,哪还真有那么一封信不成?”

卫清平悠然道:“若要让它有,自然也会有的。我想他当初放出这个消息,就该留了后手才是。元文浩若是聪明,自然该去找他。若有他相助,无论是寻信还是逼宫,都用得着。而且他继了位,自然有曼陀散的方子和解药,这也是好筹码,他为何不用?”

王皙阳笑得狐狸似的:“嗯,若真是寻了他,一发死得快了。”忽然收起笑容,瞥了卫清平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嫉妒,“你这个大巫神倒做得清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卫清平苦笑道:“未必就轮着我去,也许元文浩不上钩也未必。他也是心机重的人,怎么会随便相信一个北骁商人。不过若能与他扯上关系,总有好处便是。”

王皙阳把手里几乎凉掉的茶喝了一口,思忖片刻,终于还是道:“你也要小心些,别太张扬了。你这个大巫神,身份其实尴尬得很。当时你胡吹的什么守山人,虽然合情合理,却是帝王之忌。尤其北骁现在是幼主即位,更忌讳有人装神弄鬼。若换了是我,恐怕第一个就要除掉你。”

卫清平笑笑:“我明白。不过此时北骁朝中也在新旧更替之时,托明暂时还顾不上我。而且圣山此次异动太大,圣河都重新出水,国中传为祥瑞,大巫神的名头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我不趁着现在多做些事,等托明腾出手来,就没那么方便了。”

王皙阳叹口气:“我知道你有分寸,算计得精明。好了,我也不瞎操心。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珠宝,该买的消息不用吝惜钱。”

卫清平拎起那一袋东西掂了掂,份量不轻:“我知道。西定皇宫那边你可叫人盯紧了,万一柳子丹出什么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王皙阳嘿嘿一笑:“这个你放心吧。那边不只有我的人,还有他的人,元丰毕竟是鞭长莫及。他派去的那个内侍虽然是心腹之人,可惜□乏术,又是个蠢材。他只道这药亲自看着煎熬便假不了,岂知这药到他手里不过一天已经被换了。毕竟是不识药,光拿着个方子有什么用!倒是他那边,宫里也没个眼线,我倒担心得紧。”

卫清平微微一笑:“怎么没有?周醒如今在元丰面前十分得用,虽然还不算极心腹之人,普通消息却是不瞒他的。只是他还要留做大用处,所以不用他传递消息罢了。”

王皙阳低声笑:“好,如此说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且看中元这位皇后几时去世。”

中元皇后死于新年初二。

初一的时候,她还撑着身子陪元丰和儿子接受百官朝拜贺喜,虽然脸色腊黄,但搽了脂粉,凤冠霞帔,仍然是端得上场面的。看着百官拜过皇帝再拜储君,脸上也泛出骄傲的光彩。不过这大约也只是回光返照了,她的身体,实在已经耐不住这种劳累,坐了半日,下午便躺倒了。御医围了一圈,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报了痰厥。到第二日辰时,人便去了。

新春举哀,撤红挂白,登时换了天地。宫里一片哀悼之声,人人都是痛哭逾恒,元文鹏做为嫡子依例守灵应丧,忙了几日几夜。人人都担心这位素来体弱的储君会支持不住,谁知他自始至终精神都不错,并不见半点病弱的模样。

皇后下葬定在正月十六,出了新春的日子。因为有这样的国丧,正月十五元丰的寿辰也不过了,灯节自然也要取消,全城都挂素白灯笼,看来倒也整齐。

虽然寿辰不庆,但毕竟是正月十五,合家还是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只是不饮酒不奏乐,气氛十分低沉。元文浩坐在元文鹏对面,目光隐蔽地在对方面上扫来扫去。元文鹏穿着白狐裘,围着皮毛领子,大约是火盆离得太近,映得脸上微微发红,哪里有病弱的模样?

元丰情绪低落,儿子们自然也不敢多说,以茶代酒,茶过三巡,元丰正要下令散了筵席,忽然有个内侍匆匆进来,贴在元文鹏耳边说了几句,元文鹏脸上顿时泛出喜色来。元丰一眼瞥见,道:“鹏儿,什么事?”

元文鹏立起身来,虽然极力抑制,仍是不免露出几分得色:“回父皇,是家里下人不懂事,不过是小妾有了喜脉,就大胆跑来告知孩儿。惊扰了父皇,实是孩儿之罪。”

这轻轻一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扔进了水潭,登时激起千层浪。几个沉不住气的年轻皇子已经骚动起来,元文廷心直口快,脱口就道:“那真是恭喜二哥了,都说你身体弱难有子嗣,现在有了孩子,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元文鹏矜持地一笑:“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倘若是个男孩,也总算不致留不孝之名了。”

元文浩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端起茶杯笑道:“有皇后娘娘和父皇的洪福,二哥必然一举得男,兄弟先在这里以茶代酒,恭喜了。”

元丰此时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只是储君有后,怎么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他再心乱,也只得抛开一边,唤内侍取了一块玉佩来,亲手交给元文鹏道:“若是生男,就取名元忆,也算是对你母亲的记念;若是生女,嗯,就叫平安,保她一生康宁安定。你也快回家去看看吧。”

酒席散去,元文鹏在一众兄弟各怀心思的目光中上了暖轿走了,元文浩叫从人将元恪送回府去,带着个贴身侍卫分道走了。

因是国丧,街上此时已经没了行人。元文浩轻骑简从,一径拐到了城东,侍卫下马,在门上轻轻敲了几敲,节奏奇异。敲过片刻,门吱一声开了,里面的人淡淡道:“是王爷?进来吧。宫里的酒席散了?”

元文浩阴沉着脸进了屋子,冷冷道:“元文鹏的小妾有了身孕了。”

李越身上穿着居家的衣裳,懒懒往椅子上一倒:“我早说过,元文鹏的身体根本没那么荏弱,王爷现在才知道着急,不是太晚了?”

元文浩眼中微露狰狞之色,冷冷道:“也不算晚。”

李越看他一眼:“怎么,王爷有什么主意么?”

元文浩俯身下去,手撑着桌面,紧盯着他:“你可是真心助我?”

李越嗤笑一声:“王爷别弄错了,我可不是助你!我要曼陀散的方子,你要皇位,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他说得愈是冷淡,元文浩反而心里踏实了些,阴沉沉道:“只要我登了王位,曼陀散的方子和解药都会给你。”

李越一跃而起:“好!既然王爷这么痛快,我岂能不尽力?王爷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我能效劳的,必然尽力。”

元文浩咬牙道:“父皇口口声声说二哥病弱难享天年,这皇位迟早是我的,现在看来,要等他死,实在是遥遥无期。”

李越嗤笑道:“只看皇上把那封信都压了下去,就知道他对二皇子宠爱到何等程度。王爷虽然也得他宠爱,但毕竟不敌他与皇后夫妻情深。何况二皇子是嫡子,皇后又从无失德,立他做储君,还省了面对百官进谏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不过皇上对王爷也算是厚待了,不是又加了封地么?大约也是觉得心中愧疚,尽力补偿吧。”

他越是这么说,元文浩越是不舒服,冷笑道:“补偿?父皇怕是只想安抚住我吧?这也罢了,可是待到父皇驾崩,二哥能容得下我么?”

李越点头笑道:“王爷想得清楚,我本来还怕王爷动摇,到时我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元文浩也不客气,道:“放心,待我继了位,绝不亏待你就是。你说的那封信,现在可能弄得出来?”

李越摇头道:“信被皇上的心腹拿了去,现在该在皇上手中,说不定已经烧掉。我可以设法进宫打探一下,但这事靠不住,王爷不可寄望太过。”

元文浩冷冷道:“若是这样,就只有待父皇驾崩后举事了。我已在北骁那边寻了个商人收买马匹,你能否为我训兵?”

李越仍是摇头道:“这法子实在太慢。而且招兵买马都是大事,难以瞒过皇上耳目,万一被皇上先下手,只怕王爷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这兵马粮草所费不菲,王爷的封地虽然富庶,也经不起。将来二皇子继了位,他有一国之兵,王爷的兵马,够用么?就算够用,也得了造反的名声,各地若是勤王……王爷不见益州的榜样?”

元文浩心里想的其实跟他一样,只是有些话不好出口,闻言道:“那你说该如何?”

李越悠然道:“自然是皇上亲口废了二皇子,立王爷为储名正言顺。”

元文浩冷笑道:“你说得容易!若能如此,我还在这里忙些什么?”

李越眯起眼睛看他:“只怕王爷畏惧皇上不敢忤逆,否则,方法倒是有。”

元文浩心中筹划再三,终于沉声道:“什么方法?你说!只要有胜算,我自然会做。”

李越微笑道:“只怕到时王爷得了手,翻过来又要把我卖出去顶罪了。”

元文浩皱眉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也罢,我的底细也交给你。明日你到我府里去见见北骁那商人,一切马匹兵器,都由你过手,人也任你调遣,这总行了罢?”

李越眉一扬:“好!既是王爷如此信任我,我自当尽力。什么好处我也不要,只要王爷将来登位,把曼陀散的方子给我,让我海阔天空自由来去,也就够了。”

元文浩笑道:“这个自然。”他笑得好看,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阴沉的光。李越在灯下看得清楚,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神色,徐徐道:“既如此,在下这里先谢过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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