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1 / 1)

西定秀女由送红使送入京城并不直接入宫,而是暂住宫外驿苑,待宫中女官验身后才能入宫。李越刚进驿苑,驿官早就满面堆笑迎了上来行礼。李越点了点头算是受了礼,随口问道:“西定送秀女来的官员在哪里?”其实这件事他并不想自己来,怎么说这些秀女也是要送给小皇帝的,而且这个世界显然也极重贞节,他一个大男人跑到一群年轻女孩住的地方来,纵然说他是摄政王哪里都能去,也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目前他手头确实没有太多可以信任的人。清平是仍旧到钟毓宫监理去了,这些日子还要找机会查帐,确实不能□。简仪和田七是带了腾龙军五百精锐去了陆州。有武威将军在京城内,李越的确不敢让陆韬离开,只好让田七一同去了。铁骥花了一夜工夫将铁骊在陆州的经营之地绘出了图画,为免夜长梦多,一早简仪和田七就出发了。莫愁虽然能干,但女儿家只能在府内总管,不好出来抛头露面;还有一个陆绩,又要盯在王皙阳府上。所以李越只好自己带了周醒前来,一路上暗叹自己这个假摄政王简直就是光杆司令。

驿官忙道:“就在外院。秀女都住在内院。”说着回头喊道,“柳使者,还不快快出来迎接殿下——”

李越乍一听这“柳使者”三字,刚刚一怔,院门口一人已经从容而出,李越一抬头,两人目光对个正着,只见此人面如冠玉唇若丹朱,眉如春柳目若晨星,一袭金线绣春竹的青衫,当真是丰神如玉,除了柳子丹还有何人?“

柳子丹怔怔看着李越。说起来两人也只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在他心里竟似已隔三秋。赈灾之事一了,铁骥赶回南祁,他不必再去,便带含墨回到自己的九皇子府居住。西定朝中官员包括他的几位兄长在内都摸不清他的底细,倒也没人敢对他再有不敬,只是他自己却有些忽忽如失,心境不复当初年少读书时的平静。恰好此次南祁选秀,西定国中也挑选名门贵族之女送往南祁,柳子贤便在朝上举荐他做送红使。柳子丹自然知道他抱了什么心思,若是从前,只怕便要严辞拒绝,此时竟鬼使神差般一口答应了下来。含墨听说他又要去南祁,关起门来嘟着嘴把柳子贤好一顿骂,反倒是柳子丹自己并不在意,甚至心中还微有期待之意,只是他自己也没察觉而已。

李越却是万万没想到柳子丹居然还会到南祁来。他本想向西定送红使索要秀女的名单,然后研究一下哪一个不宜进宫,好尽早想办法打发走,万没想到出来的人居然是柳子丹。这一下三分意外三分尴尬,居然一时跟柳子丹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此时只有那驿官不知所以。柳子丹香公子之名虽满天下,南祁亦无人不知他乃摄政王禁脔,但能见者毕竟少数,此驿官官职卑微,街头巷尾之事虽知道不少,却素未识得柳子丹之面,故而并不知这俊美非凡的柳使者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香公子,犹自招呼道:“柳使者,这便是摄政王殿下,还不快快见礼?”

柳子丹微微躬身:“见过殿下。”

李越醒过神来,轻咳一声,点了点头:“不必多礼。”说了一句,不知再说什么。

柳子丹心潮起伏,一时间似乎有许多话在胸头涌动,争先恐后地要出来,但乍一见李越神情冷淡,心里突地一凉,那许多话好似被石头压着,都沉了下去,沉默片刻,方轻声道:“殿下可是来办理秀女入宫之事的?”

李越此时已经收拾起有些混乱的心情,完全镇定了下来。柳子丹是已经明确拒绝过他的了,此时虽然又到南祁,却只是为了送秀女入宫,他李越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何况目下多事之秋,要再为这些有的没的扰乱自己,那可真是自找没趣了。心情一平定,头脑立刻恢复平常,马上记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当下道:“秀女此时还不宜直接入宫,还需验身筛选,本王只是先来看一看。”

柳子丹见李越官腔十足,心里又凉了一分,勉强道:“是。不知宫中相验女官几时到来?”

李越道:“大约也就是今日傍晚。一干秀女有什么需要尽可提出,本王已吩咐过驿官尽量供给。”

他说的越是官样文章十足,柳子丹心里就越凉,低头道:“多谢殿下。”

李越虽然下了决心,但面对柳子丹仍是有些别扭,当下转头不看他,淡淡道:“西定秀女的名单能给本王看看么?”

柳子丹自袖中取出一张帛纸递过去,轻声道:“名单在此,殿下请看。”

李越伸手接过帛纸,乍一低头,只见柳子丹手指修长,肌肤如玉,白皙更胜那精工细制的帛纸,心里不由一动,随即自嘲色心不死,收敛心神自去看那名单。西定共送来秀女十名,均是西定国中仕宦高门之女,据名单上所写,似乎也是个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甚至还有个皇族之女,在这一队中算是身份最高的了。李越看了一遍,把大略内容记在心里,便把名单还给了柳子丹,道:“使者一路辛苦了。驿官好好侍候着,这些秀女都是要入宫服侍皇上的,不可怠慢。有什么事可到本王府上禀报。”

驿官官职本微,听说摄政王竟允自己直接登门,早已喜不自胜,连声答应。李越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刚刚走出两步,忽听柳子丹轻声道:“殿下——”

李越脚下停步,却不转身,道:“柳使者还有什么事?”

柳子丹听得心里愈发冰凉,勉强笑了笑,刚要说话,驿苑外突然马蹄声急响,接着周醒喝道:“什么人?”因为驿苑内住了秀女,李越就让周醒留在门外不曾进来。

周醒一喝,立刻便有人高声应道:“求见殿下!”听声音竟是王皙阳太平侯府上的吴涛。李越眉头一皱,几步走到门口道:“什么事?”

门外果然是吴涛,刚刚滚鞍下马,一面行礼一面急道:“殿下,太平侯吐血了!”

李越吃了一惊:“吐血?太医都是做什么的,不是说只是风寒么?”王皙阳毕竟是东平长皇子,身份比柳子丹大有不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肯定要惹大麻烦的。

吴涛急道:“太平侯病势本已半愈,今日殿下允东平使者入见,使者一见太平侯便说道‘晚了’,随即说西定秀女已到京城外,至晚入夜便可入京,太平侯听了,便吐了血!”

李越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东平选送秀女也是平常事,至于为这个吐血?难道是可惜这十几个将要在深宫里度过终生的少女?看王皙阳也不像是这种人。

“来的使者是什么人?”

“这人殿下也见过的,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人,姓洛,似乎是叫……洛无风。”

李越心里立刻跳出一个清瘦的形象,气度从容,却有意掩饰着,还有另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似乎明白了一点:“东平秀女几时到京?”

周醒回禀道:“应该是今晚,东城驿苑已经准备迎接了。”

李越点了点头:“今晚本王去看一看。太医去太平侯府了么?”

吴涛擦了把汗:“太医已经去了,小的怕真出什么事,所以先来禀报殿下。”

“好,本王也去看看。”

吴涛连忙将马牵过来。李越刚刚上马,远处忽然又有人高叫:“殿……下……”却是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赶来,未到近前已经喘不成声,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干喘气说不出话来。

李越上下看了几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小太监,皱眉道:“你是哪一宫的?到这里做什么?”

小太监气还没喘匀,见李越问话,连忙答道:“回殿下……奴才……奴才是钟毓宫的。卫给事……正被武威将军鞭笞呢,奴才过来送个信给殿下……”

李越呼一下从马背上直站了起来:“什么!武威将军鞭笞清平?为什么?”

小太监被他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嗫嚅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在花园里打扫的,是钟毓宫的李侍卫叫奴才来找殿下……”

李越没心思听他再说,一伸手把他从地上直提到自己马背上,厉声道:“带路!”还没等小太监返过神来,扬手一鞭,马儿一声长嘶,冲了出去。周醒顾不上别人,翻身上马也跟了上去。吴涛左右看看,知道主子现在是不会去太平侯府了,想了一想,还是跳上马背,往来路去了。这里只剩下一个柳子丹站在驿苑大门内,遥望远去的背影。

钟毓宫在皇宫西边,离西城驿苑不远,所以小太监才能徒步跑来,骑马也不过几箭之地。李越只在马背上匆匆问了小太监几句话,便已到了。只知道清平不知为什么冲撞了武威将军,武威将军一怒之下竟令身边侍卫当场鞭笞,还是钟毓宫当差的侍卫李思南是清平的旧相识,偷偷让扫花园的小太监来报信,究竟也没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钟毓宫中此时全是修缮的工匠,一群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中间围了十数人。李越尚未赶到眼前,已经听到有人高声计数:“四十八!”接着一声皮鞭击肉之声,“四十九!”李越又急又怒,大喝一声:“住手!”策马直往人群里冲了过去。

人群正中正是几个侍卫簇拥着武威将军韩扬,另有两个侍卫架着清平,另一人挥鞭行刑,一人计数。李越策马冲入,两个侍卫迅速抢上一步拉出刀剑挡在马前,喝道:“什么人敢擅闯!”

李越直冲到两人身前才猛一勒马缰,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抬起,直向那两人踢过去,逼得两人不得不侧身闪开一步。李越一扬马鞭,唰唰两声左右抽下,厉声道:“敢在宫中拔刀动剑,来人,给本王拿下!”

把守钟毓宫的十几名侍卫本在圈子之外,听摄政王厉声吩咐,不敢怠慢,连忙过来几个人便要缴下两名侍卫的刀剑。这两人被李越一人一鞭正抽在脸上,立时肿起一条,手上却抓着刀剑不肯放开。钟毓宫的侍卫本也有几分忌惮武威将军,一时也不敢贸然动手。李越冷笑一声:“果然不愧是武威将军的家卫,连宫中的规矩都敢不遵,莫非想造反不成?想来也是你们家主训练出来的了?”

这个帽子扣得十分之大,两名侍卫不敢再倔强,只好任人缴了刀剑。韩扬眉头一皱,轻咳一声正要说话,李越正眼也不看他,马头调转,挥手又是两鞭,左右抽在架着清平的两人脸上,厉声道:“放手!”反手一鞭子,又抽在行刑侍卫脸上。几人吃痛,本能地松手回护。清平背上血肉模糊,已经站立不住,两人一松手便倒了下来。周醒机灵,早已经下马过来,堪堪扶住。

李越这一圈挥鞭子抽下来,韩扬脸上再也挂不住,沉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越猛一回头,冷笑道:“武威将军只怕是离京多年,不记得规矩了吧?这里虽是修缮,也是内宫,武威将军尚不是外戚,就在内宫动用私刑,可知道是什么罪名么?”

韩扬噎了一噎,冷冷道:“殿下这顶帽子扣得着实不小。不过,打狗还看主人面,殿下当着我的面挥鞭,未免也太过份了吧?”

李越冷笑道:“原来武威将军身边跟的都是狗。既然是几条狗,本王打了又怎么样?”

李越这句话狂傲中带着讥讽,刺得韩扬不由大怒。要知这些侍卫本是他费尽心血一手训练出来的,皆是心腹之士,怎能与狗相提并论?偏偏是他自己出言不慎在先,被李越抓住了小辫子,一时又无法反驳,冷笑道:“殿下说得不错。既是如此,本将军打死这个奴才也不算什么,想来太后和皇上也不会怪罪!”眼色一横,几个侍卫便要上前。

李越瞥一眼清平。大冷的天,清平外衣已被剥去,只剩一件单薄内衣,此时也被染红抽碎了,背后几乎已无一块好皮肉,脸色更是惨白。李越真是又惊又怒又痛,本来还想与这个武威将军改善一下关系,现在全抛到了脑后,厉声道:“本王倒想看看谁敢再动他!韩将军,你喜欢养狗,本王身边可只养人!卫清平是本王的人,谁敢动他就是动本王,哪一个不要命的,尽管上来!”

几个侍卫不由一起止步。韩扬也是当场这一口气咽不下去,若说真与摄政王撕破脸硬抗,实非明智之举,但是没有下场台阶,一时僵住了。周醒看自家主子已经镇住了场面,再僵下去反而不好收场,抬头道:“殿下,卫公子伤得不轻,属下看还是先回府请太医要紧。”

李越狠狠瞪了韩扬一眼,调转马头俯身道:“扶他上来。”周醒将卫清平扶起,李越轻轻将他托上马来放在身前,一手控缰一手轻轻搂着他,双腿一夹马肚,管自便走。周醒自然也跳上马背跟着去了,只气得韩扬拔出腰间佩刀一刀砍在旁边花盆上,将花盆劈成两半,骇得钟毓宫一干侍卫噤若寒蝉。

钟毓宫到摄政王府几乎要走过半个京城,李越心里着急,却不敢鞭马飞驰,恐怕震动了清平的伤口。清平虚弱地伏在他怀里,后背上的衣裳已经被抽碎,一条条全陷在伤口里。李越脱了外衣把他裹上,又不敢裹得太紧,手只能扶在他腰间,十分后悔没有坐马车出来。韩扬手下侍卫腕力甚强,一鞭下去血肉横飞,这四十几鞭几乎能去半条命,何况清平的身体还不是十分结实的。好容易到了王府门口,周醒机灵,早飞马回府报信,莫愁领着两个家人抬着条藤屉子已经等在门口,将清平扶着伏在上面抬进了屋。太医也早被揪了来,急忙坐下把脉,半晌起身向李越报告:“禀殿下,卫……”他是经常来王府为男宠们诊脉的,故此认得清平,但此次见他被摄政王从府外亲自抱了回来,又听说摄政王已散尽西园,也不知是为了谁,故而不敢随便称呼,只好含糊过去,“外伤甚重,好在尚未伤筋动骨。但他身体本来损耗甚重,恢复起来怕要很费些力气。只并无性命之忧,请殿下放心。”

李越其实也知道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毕竟还没到失血过多的程度,只是怕那些侍卫下手太狠伤到内脏,现在听了太医的保证,心里也松了口气,点头道:“有劳太医,快点给他开药吧。”

太医诺诺连声,急忙开方。李越大略把药方问了问,也无非是些内用活血化瘀,外用止血生肌的东西。他对中医的认识仅限于有一次在一个学中医的朋友家里翻过几页《本草纲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叫莫愁派人立刻去抓药煎药。

太医开完药方,自觉事情已经做完,但也不见李越吩咐送他回去,不敢乱动,只偷眼看他。只见这位摄政王在屋中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死紧,脸色阴沉,吓得太医大气也不敢出。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听这位摄政王突然停步回头,道:“太医可知,这服过化功散的人身体可还能恢复不能?”

太医怔了怔,忙道:“这化功散是极霸道之药,服之伤身甚重。若是本人身体尚好,慢慢用药培元,也未尝不可恢复。只是一来所需之药昂贵烦琐,二来调养功夫细致,另外大半也不能完全恢复如初。以下官之能,若有上好药材,恢复个七八分当无妨碍。”他也是知道卫清平往事的,心想摄政王竟肯花这功夫为一个男宠恢复身体?如此看来,这卫清平绝非普通男宠了,难怪可以出来做官,说不定摄政王散尽西园便是为他?虽然躬身而立不敢乱动,心里却是浮想联翩。

李越这想法以前也有过,但一直没有大放在心上,尤其自清平离开王府,也就忘了。但今日清平被武威将军如此鞭笞,这念头又兴了起来。虽然人人皆知他是摄政王的人,但身份毕竟还低,何况男宠这名头也不好听,清平想也不会自己搬出来。这种冲突以后只怕也免不了,若是他还有武功在身,这眼前亏也不致吃得如此之重。就拿今日之事来说,至不济也能拖延些时候,不至于他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打得半死!

“既然如此,就请太医多费心。无论用什么药,只管开出方子来,本王差人去寻。记住,本王只要他恢复起来,无论费多大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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