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万分紧急,杀手纵火后留观片刻,调转船头撤离之时,火势已然烧到近前,几乎让徐安几人毫无立足之地。
而损坏的货船也在逐渐倾斜、沉没,关键时候,随着徐安大喝一声,剩余的五人分左右两边冒着熊熊大火朝巨大木桶冲去。
好在木桶挂在船舷两侧,大火却是由舱内燃起,一时间未受波及。
而就在徐安当先冲去,庞奇正要紧随而去之时。
原本用以做掩体的木箱蓦然被人踢开一个口子,从中冒出两人,惊了庞奇一跳。
庞奇一怔,扭头看了看,不觉呆滞:“嗯?泥鳅,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他惊讶叫道,但来不及多想,就立马接道:“想活命的,就跟着来!”
说完,也不管二人的反应,一跃朝徐安追去。
炎明奚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自知已无其他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徐安赶到右船舷处时,由于杀手撤离前已经凿穿了船底,海水灌入,此时的船身已无法保持相对平衡,就连站立都得扶住。
挥刀斩断固定木桶的其中两根绳索后,徐安大喊道:“老庞,磨蹭什么?快来!”
话声刚落,庞奇就见从火中窜出,身后却跟了两个惊慌失措的假小子。
徐安扭头一看,见到炎明奚的刹那,也是微惊,但不及多问,现在显然并非问话的时候。
一手抓住木桶上留出的固定铁环后,转而交代道:“我在木桶上设置了几个可以握住的拉环,入水之后,不管风浪有多大,都不可松手。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说着,示意庞奇也抓住固定的铁环。
“你们两个想活命的话,就跟上。”
言尽,便出手斩断了另外两根绳索,接着随木桶一同落入水中。
身后三人自知轻重,在徐安出手之前,也已死死扣住桶上铁环。
砰!
木桶内似乎有负重,落水一声巨响,沉入水下半米,又迅速上浮,而后开始随着海浪起伏、翻滚。
这个木桶出自于梅庄地下的“科研所”,经过特殊的改装,明显并非一般的储藏木桶。
而由于船底进水,货船本身就在缓慢沉没当中,吃水线急剧下降,几人落水时甲板距离水面的高度已经不高。
以至于木桶承受四人的重量砸到水面,并不会轻易损毁或者解体。
四人死死抓住桶身上的铁环,丝毫不敢懈怠。
木桶空心,具备一定的浮力。
海浪虽大,不过只要几人不松手,理论上还是有生还的可能,至少不至于马上被淹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木桶随浪而行,并不会浮于原地。
几人抓着木桶,随着海浪不断飘荡,被搅得七荤八素,不被海水淹死,也快被巨浪给拍死了。
加上又是深夜,更不知飘到了哪里,四处乌黑一片。
等到浪涛稍微平静一些,徐安空出一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后,问道:“都没事吧?没人被海浪卷走吧?老庞,你在哪?”
木桶的拉环设置在桶身两侧,对面的庞奇还未开口回话,就听见身旁的炎明奚略显慌张的声音:“没事...就是有点冷...”
紧挨着的距离,徐安能感受到她此时微微发颤的身体。
海上的昼夜温差极大,人体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不出一个小时便会迅速失温,更何况几人已经飘了许久?
女帝陛下身娇体贵,自是受不了这样恶劣的环境,从其言语当中可以听出她已然有些难以坚持。
与庞奇同在一侧的桑槐闻言,不禁担忧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
徐安扭头,摸黑握住她的手,顿感冰凉,肃然道:“你已失温,还说没事?这海浪要是再不平复,你怕是得脱手沉入海底。桑槐,过来帮忙,先让她爬到桶上,避免继续泡水。”
桑槐闻声游了过来,与徐安齐力把炎明奚推上半浮起的巨大木桶。
海浪已归于平静,木桶也随之平复,炎明奚勉强能坐住。
庞奇却道:“大人,咱也不知飘到了哪儿。这乌漆嘛黑的,若无救援只怕...”
徐安划着水,浅笑道:“无妨!既说这个木桶能保命,咱就一时半刻死不了。”
“话虽如此,依靠这木桶的浮力,是一时死不了。可若没有食物和淡水,咱不也得饿死吗?如今只能祈祷天亮后,能有客船经过,并发现我们。”
“嘿嘿,谁说咱们没有食物和淡水?”
听此。
庞奇不觉眉头一皱,沉思半分后,略感惊讶道:“大人这话的意思...不会是想说这巨桶里边装着食物和水吧?”
徐安笑道:“你说呢?不然,本官为何要带着这个东西?巨桶经我亲自设计而成,按照里边的配重比,只要海面平静...桶身开口的一面就永远是向上的。且具备一定的密封性,短时间内都不会大幅渗水。”
“所谓防患于未然,出海怎能不准备求生手段?这个木桶并非全部空心,里边装有可供两人生存半月的食物和淡水。虽说现在咱们有四个人,但坚持个几天不成问题。几天内只要我们能等到船只经过,便可返回陆地。”
庞奇顿时一喜:“难怪大人会带着这个木桶上船,原来是有此作用。你将桶身设计得这么大,便是用来储藏食物,以备海难发生时,不时所需?”
“是。”
徐安应了一句,转而道:“你们两个在水下尽量扶住木桶,我要上去打开入口。先在桶中躲避一夜,天亮后再做打算。”
桑槐与庞奇闻此,皆是欣喜,连声应是。
徐安在二人的帮助下爬上去后,与炎明奚相互挪了挪位置,以保持木桶的浮力平衡,几番摸索之下,打开了桶身上的一个入口。
入口约有六七十公分宽,足以下人。
桶身直径达三米左右,长约五米,虽说里面并非空无一物,但再装下几个成年人不成问题。
炎明奚首先跳入桶中,之后便是水下的桑槐和庞奇,徐安最后一个进入,关起入口时,留了一个缝隙。
这个巨桶是徐安依照前世的现代救生舱制作而成,但以古代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打造出封闭式的维生系统,因此人一旦进入,就必须保留透气的缝隙。
木桶虽大,不过在除去储存物资占用的空间之后,再进去四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几人几乎是紧挨着,挪动身体都显困难。
好不容易找到了各自都稍感舒服的姿势,炎明奚当先开口道:“哎,你不是说有水和食物吗?在哪,我饿了...”
徐安微微哼了一声,故作不悦道:“怎么?现在饿了懂得找我,没事的时候就在背后给我刺刀?你进宫密会陛下,企图对本官不利之时,怎么没想过我愿不愿做你们的棋子?”
令炎明奚不免语塞,颇为尴尬起来。
不过虽是这么说,徐安眼下倒也没有为难,几番摸索之后,摸黑从桶中某处掏出几个羊皮水袋和几包肉干,向几人递过去,道:“但,且先过了这一遭再找你算账!”
“拿着!这里有干净的毛巾,先擦擦身子再吃东西,以免感染风寒,本官可不想带着个病号求生。吃完东西后,少说话,先休息,保存体力。一切等天亮后再做打算,可知?”
炎明奚主仆二人接过,黑暗之下,也不知是何表情。
片刻后。
四人吃完东西,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语,各自休息起来。
徐安靠着桶身小酣,却一直处于半警惕半睡的状态。
即便已经进入桶身之中,但并非绝对的安全。若此时风浪再起,他就必须把入口给严密锁住,否则海水灌入,巨桶便会沉默。
但入口一旦封严,空气无法流通,几人也会陷入窒息的风险,因此他并不敢真正的熟睡。
相比之下,庞奇倒是很快打起了呼噜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桶身蓦然一震,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清晨的阳光透过入口的缝隙,斜斜洒到他脸上。
徐安醒来,揉了揉双眼,拍醒庞奇,道:“喂,老庞,起来看看。桶子刚才震了一下,怕是触礁了。赶紧出去瞧瞧!”
庞奇朦胧的双眼,很难想象这厮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还能熟睡。
醒来后,也不多废话,应了一声,便推开入口,一跃跳出了巨桶,略显惊喜的声音传来:“大人,咱们飘到了一处海岛的浅滩上。若岛上有渔民,咱们就有救了。”
“几位先等着,待我上岛看看。”
话刚说完,人已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徐安听了,眉目一动,也是颇感惊喜,转头对炎明奚主仆二人说道:“你们出去等着,帮我把桶中物资传递出去。既是飘到了荒岛,就无需继续滞留桶中。”
等二人相继爬出后,他开始检查桶中的物资。
此前由于是晚上,没有烛火,取物只能靠摸黑。
眼下天已大亮,徐安直接打开了桶中那扇内嵌式的柜子,想看看物资的受损情况。
却不知,打开柜门的刹那,却霎时傻了眼,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去,尼玛...你怎么在这?”
下一刻。
刚刚下水,想要游向海岛岸上的炎明奚二人,就听见徐安在身后大喊:“等等,先别走,来帮我一下。”
女帝陛下不明所以,回头道:“什么事?我们先上岛看看,待会儿让你那手下来帮你。”
却见徐安苦笑道:“还是先帮我吧...”
“到底什么事儿?”
“桶中的地柜里有个人,而且还是个贵人,不该出现在此的贵人。”
如此一言,就更让二人觉得纳闷。
等返回巨桶中,见到徐安从地柜中将一名年轻的小厮拉出来后,炎明奚顿时一愕:“你在桶中藏了一个人,还是个女子?”
此人看似不大年纪,穿着大乾使节的侍者衣服,模样倒是极为俊俏,头上却被磕出了几个大包,有些鼻青脸肿那样儿。
似已昏迷,被拉出来时也未见醒转。
徐安似笑非笑的神情,腹诽道:“你是傻子吗?若是我藏的,如今又岂会告知于你?显然...她是自己溜进来的,而且已经藏了很久。把我留在桶中的物资几乎都吃光了...”
炎明奚眯着眼道:“撒谎!这木桶是封闭的,她若在此久留,必会窒息而亡。”
“你也知道处于封闭性的环境中,人会窒息而亡,她岂会不知?没出事之前,她肯定是没有把入口关严实,也会时常出去方便。海上出事之后,她受惊害怕,因此才关紧了入口。木桶虽说是相对封闭,但并非绝对封闭。她自己身处其中,短时间内倒也不至于窒息而死。而入海后,风浪如此之大,几经颠簸,她怕是被撞晕了过去...”
“哦...她是谁?怎会偷偷潜入此间?你的情人?”
“先别管她是谁,把她救醒再说。桑槐,你来!你既善于用毒,当也会救人的医术。”
徐安苦笑着,微叹道。
桑槐轻轻点头,伸手搭在“小厮”的脉搏上,又检查了她身上的外伤,沉吟半分钟后,道:“无事,都只是皮外伤,不伤及性命。昏迷的原因是头部磕碰,加上小许窒息而导致的。将她带到岛上,我给她施几针即可醒来。”
“那就还好,劳烦两位一下。”
徐安似乎松了一口气,摆手说道。
所幸此人没事,要不然大乾怕是回不去
等到将人抬到海岛岸上,桑槐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正要唤醒“小厮”时。
炎明奚一脸正经道:“你还没说此人是谁。”
徐安轻叹一声,刚要开口回复。
恰好此时四周探索一圈回来的庞奇,一见此人,就失声惊道:“这是...公主殿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徐安只能将刚吐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道:“我怎么知道?按理说,她此时应该留在京都待嫁的...不过,没必要猜测,叫醒她一问便知。还真是个会捣蛋的主儿,我们要是晚些发现她,怕是只能捡回她的尸体了。”
炎明奚一呆:“这是大乾的小公主,萧安儿?”
桑槐正要下针的手,更是直接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