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停尸房。
“这都什么味?”
手巾掩着口鼻,李明庆走进了阴沉沉的停尸房,停尸房正中央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此时此刻正燃着三柱清香。
淡淡的佛香伴着焦灼的臭味,这味道简直是不堪忍受,李明庆差点没被呛死。
“大人您来了?”
“老吴头,你把尸格交给本官不就行了嘛,还大张旗鼓的让人请本官过来,请我过来做什么,难道要我陪着你一起验尸啊?”
撇过老吴头的身子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具黑焦黑焦的尸体,忍不住倒出一口气,“这就是那刘七德?”
“是,这就是刘七德的尸身。”
“本官过来的时候,官府门口人家儿女正在那哭闹呢,你这检查的差不多就赶紧把尸身给人家吧。不管怎么说人现在也死了,还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说着,李明庆便走出了停尸房,末了想起尸格的事儿又补充道,“对了老吴头,尸身给人家的时候你也把尸格...”
“大人,这尸身还不能给他们。”
“什么?不能给他们?”李明庆停下脚本,转过身质问追出来的老吴头,“为什么不能给?人家可是他的亲生儿女,若是他们爹的尸身都不给他们,那把这尸身给谁?”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大人。”
看李明庆不高兴了,老吴头忙不迭解释道,“大人,这刘七德不是死于烧伤,而是死于他杀。这是一起凶杀案呐!”
“什么?”
李明庆看了一眼停尸房,接着看向老吴头,认真道,“你确定?”
老吴头双眉下拉,眉梢也往下坠,老脸往上微微一提,笃定回答,“小人确定。”
“小人原本也以为这刘七德是死于大火烧伤,可是小人检验他尸身的时候发现他心口有一枚银针,银针早已入脏腑,也就是说这人是在大火之前就被人给杀死的。”
“银针?”
李明庆只觉得头大如麻,本以为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不慎纵火,却不料现在竟然变成了他杀,还是银针入脏。
“既然银针已经入腑,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老吴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得,“小人验尸也有几十年了,每次验尸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小人都会一一为尸身松骨。这松骨就是用手按捏着尸身,可以让他僵化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这也算是我们仵作为尸身主人最后的一次送行。”
听到这里李明庆不仅看了一眼老吴头的双手,赶紧回想自己方才是否被这双手碰过。
“大人放心,小人是带着布头的,而且每次之后都会把手洗干净。”说着老吴头举起双手展示给李明庆看,“大人请看,小人的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李明庆下意识后退两步,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你继续说就是了。”
“小人检查了这尸身,发现这喉咙,鼻间确实有黑黢黢的杂物,就想着他真的是死于大火之中,便想着循着往例送他最后一程,却不料松骨到胸部的时候摸到了坚硬的东西,拿出磁石一试这才发现了这枚银针。”
看着老吴头手里静静躺着的那枚银针,李明庆摆动着脑袋来回认认真真看了三四遍,这才支起了脖颈。
“既然是凶杀案,那这跟银针就是证物了,你先放好,等到尸格填写清楚把它一并交到我房间去。”
“喏,小人一会儿就送过去。”
脚下又是一停,李明庆转首问道,“既然现在此案成了凶杀案,那这尸身还能给他们吗?”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老吴头摇了摇头,后有不确定地补充道,“不过,按照以前的惯例,若是人是被他杀的,需要先告知死者亲人,然后把事情说明清楚,等到结案的时候才能把尸身还给他们。”
“结案?”
方才细看李明庆就是想找出点线索,可是那根银针不过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针,要想结案哪有这么容易的。
“算了,等李师爷回来本官还是问他吧,你先去填写尸格吧。”
“喏”
醉虹楼。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啪啪啪...”
“好,好,眉柳姑娘这首‘卜算子’唱得好。”
眉柳起身将琵琶放置一侧,冲着桌前二人盈盈一礼,“多谢二位大爷。”
“来来来,眉柳姑娘弹了那么久的琵琶,想必一定是累了吧,来,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吃杯酒。”
眉柳嘴角含笑,轻轻点头,缓步走了过去。
“二位大爷今日来捧眉柳的场,眉柳很是感谢,这杯酒,眉柳敬二位大爷。”从桌上拿起酒杯,话罢一饮而尽。
“好!”
“啪啪...”
“李师爷觉得眉柳姑娘如何?”
李师爷就是京兆府的刑名师爷李栐,此时的李栐双颊通红,半醉的眼神带着一丝迷乱,看向眉柳的眼睛中带着汩汩热切,被这么一问,李栐更是看的认真细致,而眉柳那雪白的肌肤,细长的脖颈,还有那红润的樱唇娇艳欲滴,唇上几滴酒滴倚在上面,让李栐看的心痒难耐。随之感慨道,“这眉柳姑娘自然是国色天香,人间不可多得的佳人。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
“哦?看来李师爷很是喜欢眉柳姑娘啊。”
吴苗淡淡一笑,又看向眉柳,问道,“眉柳姑娘觉得这位李师爷如何?”
“姑娘可莫要小看了这位李师爷,他可是前朝三十二年的进士,不过是因为改朝换代如今这才落得个师爷的名头,要我来说啊,李师爷的文采跟今朝的探花郎都不遑相让。”
“噗嗤...”
眉柳噗嗤一笑,嗔道,“大爷可真会开玩笑,探花郎好歹也是会试的第三名,纵然是文采再怎么差劲,也不该...”
这话有点伤人了,更何况还是已有八分醉的李栐,若不是改朝换代,说不定现在他就是六品的官身,哪还会是如今这一文不值的刑名师爷,还得每天帮着那什么不懂的榜眼出谋划策,凭什么?凭什么!
“灞原风雨定,晚见雁行频。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空园白露滴,孤壁野僧邻。寄卧郊扉久,何年致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