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草原。
朱瞻基望着蓝天白云,回头看了眼冗长的大军,满脸欣然。
他十分享受这种带兵出塞的感觉,也对这广袤的草原有着浓厚的兴趣。
“人生还是太短。”朱瞻基轻声感叹,“若给我百年时间,我定能不动刀兵,逐步将整个草原划归到大明疆域,关内关外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家,不分彼此。”
草原人口仅有大明十分之一,但面积却异常广阔,它没有城镇,草原部落也不集中生活。
他们分散的太厉害了,随时能搬迁,单靠武力征服,根本行不通。
张辅听到他的感叹,拨转马头靠近了些,拱手道:“皇上胸怀大志,臣愿效犬马之劳。”
昔年汉王谋反,张辅也受到了攻讦,称他和汉王勾结。
不过朱瞻基并未上套,张辅已是位极人臣,即便汉王上位,又能给他什么?
所以他依旧重用于张辅,并为其加岁禄,恩遇更胜往昔。
这也让张辅倍受感动,更加忠心追随。
朱瞻基笑了笑,“国公今年六十了吧?”
“过完年才六十。”张辅认真说,“臣还干得动。”
“嗯…六十岁也不算老。”朱瞻基笑道,“想不想重新掌兵?”
张辅心中激动,随即又是一凛:“臣并不是那个意思……”
“哎?无需如此,”朱瞻基笑着说,“朕对老国公从未怀疑过,咱们是一家人嘛。”
加了一个‘老’字,意思不言而喻,张辅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单纯的莽夫,当即不再多嘴。
朱瞻基不是不信任张辅,而是后者现在的名头已经大得吓人了。
奉天靖难推诚宣力辅运武臣、光禄大夫、左柱国,这一系列头衔,足以震慑百官,朱瞻基自不会再给其权势。
朱瞻基拉家常似的说着:“先帝曾言,国公虽武臣,然,知礼过六卿;国公以亲以贤,忠存社稷……”
朱瞻基夸着,张辅谦虚着,一路向北。
……
瓦剌部。
伯颜帖木儿以大明皇帝的敕封诏书,顺利接管了瓦剌,有人不服,但明面上还是承认的。
因为这是大明皇帝封的!
谁也不敢跟大明对着干,且不说大明的武力,单是给断了贸易,就能让他们万分难受。
不过,伯颜帖木儿终究是太年轻,没有雄才大略,不善谋划,且没有耀眼战绩。
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瓦剌前首领脱欢之子这个身份,以及大明皇帝的敕封,仅此而已。
而草原上的部落,最讲究的是个人能力。
他们没有中原王朝那一套,什么天潢贵胄,顺位继承,他们要的是能带他们生存下去的强者。
除了称汗。
伯颜帖木儿是瓦剌名义上的首领,但实际上,却无法号令部族。
他自己也明白这些,可他没有办法。
昔日那个淳朴憨厚的少年,此刻满脸的愁容,再没了以前的无忧无虑。
“父王你说的对,还是得靠大明!”伯颜帖木儿灌了口酒,苦涩道:“可大明皇帝不愿相助孩儿啊!”
正在这时,帐帘一挑,亲卫上前禀报:“王,大明皇帝来草原了!”
“什么?”伯颜帖木儿精神大振,疾步上前抓着亲卫肩膀,声音颤抖,“当真?”
那亲卫被抓的生疼,连忙言简意赅,“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两百里。”
“好,太好了。”伯颜帖木儿大喜,“快去传令各部大将,随本王一起去迎大明皇帝。”
他的腰杆登时就硬了,撑腰的终于来了。
三日后。
伯颜帖木儿带着部族大将,来到明军阵前拜见。
朱瞻基听闻带队的是伯颜帖木儿,对之前信息的准确性,又多信了一分。
待来到阵前,看到伯颜帖木儿的狂喜,以及各部将领神色各异后,基本断定之前伯颜帖木儿所言非虚。
草原真的出现了大变故,这是一个好消息。
朱瞻基经过短暂思考,表示要去瓦剌大本营看看。
他要先进一步了解详情,再做决断。
要放之前,瓦剌各部还会有所顾虑,但现在没有了,他们已经够弱了,没有大明的支持,被鞑靼吃掉是必然的,正好可以让大明皇帝看看自己有多惨。
他们也不傻,知道大明援助瓦剌是为了对抗鞑靼,更是知道大明不会让瓦剌灭亡。
双方一路来到瓦剌大本营,朱瞻基察言观色,通过所见所闻,彻底相信了瓦剌折损严重的事实。
一两人演戏倒还可能,但一两千人,且个个毫无破绽就难了,何况朱瞻基还是没有固定目标的随意查看。
经过短暂思考,朱瞻基当机立断:大明和瓦剌联手,一起攻鞑靼。
听闻这个消息,瓦剌幸福简直要晕过去了。
这就好比两个小孩打架,一个将另一个打得鼻青脸肿,却在这时,挨打孩子的家长来了,那还不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瓦剌帅营。
朱瞻基坐于首座,张辅坐下首位,伯颜帖木儿次之。
“这次攻鞑靼,瓦剌能出多少兵?”朱瞻基问。
“回皇帝陛下,能出……”伯颜帖木儿一咬牙,“两万。”
是个实诚的孩子……朱瞻基点点头,根据他的分析,这已是目前瓦剌的极限。
略一沉吟,他朗声道:“不用这么多,一万就好。”
接着,又补充道:“这次明军主力,你们看着就成,这场仗由大明来打。”
震惊,狂喜,不敢置信……在瓦剌各部将领的脸上闪过,这种情况他们想都不敢想。
伯颜帖木儿脸孔涨红,瓮声道:“皇帝陛下,瓦剌能战。”
各部将领:你他娘傻呀!
他们紧张的看着朱瞻基,朱瞻基却笑着表示,“不用!”
闻言,这些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同时,对伯颜帖木儿的仗义之举,心存不满,摊上这么个货,真是倒了血霉。
朱瞻基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中,笑呵呵道:“伯颜帖木儿是朕敕封的顺宁王,你们要忠心于他。”
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谁若不服从于他,那就是在反抗朕。”
“小臣遵旨。”各部将心中一凛,连忙拱手称是。
朱瞻基这才重新露出笑意,起身道:“大明将士一路奔波,需歇养几日,你们也准备一下,七日后进攻鞑靼。”
“是!”
…
回到明军帅营,张辅忍不住道:“皇上此举…有些欠妥当啊!”
“怎么说?”
张辅分析道:“瓦剌折损严重不假,鞑靼实力更强也应该不假,可我大明要是直接帮着瓦剌攻鞑靼,那鞑靼必然不是对手;
一旦鞑靼折损超过瓦剌,那平衡就会打破,而且……”张辅肉疼地说,“臣心疼。”
“哈哈……”朱瞻基笑了。
“皇上…笑什么,可是臣说错了什么。”
“没错,你说的很对。”朱瞻基止住笑,“你能想到,朕又岂会想不到?
可你有想过鞑靼吗?”
张辅茫然摇头:“臣…不懂。”
朱瞻基解释:“我们这么多人来草原,根本瞒不了人,大张旗鼓地来瓦剌部同样瞒不了,
且从鞑靼和瓦剌那一仗看,阿鲁台绝不是鞑靼的灵魂人物,至少不是唯一一个,所以这一仗,根本打不起来。”
“既如此,那皇上为何还要……哦,我明白了。”张辅叹服道:“皇上是要让鞑靼明白,大明不仅会在物资上援助,还会在兵力上援助瓦剌;
好让他们不敢妄动瓦剌,给瓦剌喘息的时间,同时,还能获得瓦剌的忠诚。”
朱瞻基点头,“不错,不过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朕的真正目的是帮伯颜帖木儿,让他坐稳这个瓦剌首领位置。”
“皇上为何如此偏爱他?”张辅有些不解。
“因为他忠厚无大志,且不太聪明。”
张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