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康德望着图拉夏叶澄澈的天空，数十道相位之门已经关闭，魔神的眸子悉数合上，这应该能让这座城市的人们松一口气。
但话又说回来，真正松了一口气的，还是康德。
因为就在刚刚，他获得了图拉夏叶之行最想获得的战利品。
那来自星宫的技术造物，能够形成吸收动能以造成速度衰减的领域的机关力场……拿到地球能让美帝吃屎的可怕黑科技。
在发现赖以震慑凡世、无往不利的禁咒竟然被这玩意儿克制时，康德当时表现得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举一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就好比上世纪六十年代，当美帝约翰逊政府获知了中国第一枚原子弹即将试爆，并已经认识到任何手段、决心和谋划都无法阻止这件事情时，他们的心情可能与现在的康德类似。
“妈的，还好我是正义的。”
所以用各种各样的大新闻、提议和暴论吸引住卡琉斯和安全委员会的注意力，趁此机会唆使荷鲁斯定位减速力场机关的位置，这边谈拢，那边挖洞突袭，一气呵成，抢了就跑，便是对方问起，也是矢口否认。
康德得意一笑，又很可惜地摇摇头。
“格里芬多半留下了关于这玩意儿的制造手册、研究资料之类的，可惜，这东西多半是拿不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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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出一口气——还是寄希望于真理司的逆向工程吧。
秦国公拿出了手机，打开联系人，选中了奥克辛顿的备注，他的手机已经被荷鲁斯改造过，即使是在图拉夏叶，也能借助铁儿子这个移动型基站，联系到同在一城的奥克辛顿议员。
听筒里很快响起了核心议员阁下的声音。
“公爵大人，我已经将核心议员们的家族话事人召集在了一起，正在想方设法联系所有参议员所代表的利益团体。”
奥克辛顿议员的声音非常讲究，不卑不亢，但又蕴含着一丝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很快，大家都会知道是您拯救了奥法评议会。”
康德只是一笑。
奥克辛顿这头政治动物，像鬣狗，像毒蛇，像秃鹫，唯独不像一条忠犬，但有些时候，利益的结合最为牢固。
——但需要时时提醒，时时敲打。
他若无其事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卡琉斯执行官还活着。”
听筒里明显听出核心议员阁下呼吸一滞。
大概过了几秒钟，奥克辛顿议员的声音继续响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仿佛之前的沉默也只是幻觉。
他由衷说道：“那可真是众神庇佑。”
“也不尽然。”康德微微一笑，又往他头上劈了一刀，“卡琉斯执行官中了星宫之神的阴毒手段，差点死了，是我把他救活的。”
这回的沉默持续了十秒钟。
然后，议员阁下的声音越发恭顺：“整个国家都应该感谢您，公爵。”
“要跟卡琉斯执行官好好相处哦。”康德笑吟吟道，“这个国家需要你们，评议会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秩序，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是。”
“除此之外。”康德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贵家族主营炼金兵科，发展重心聚焦于国防工业，跟远港真理司有很多可以交流的地方啊。”
奥克辛顿议员的声音有些木然：“敝家族所供奉和雇用的炼金术士们非常渴望能获得您的指点，我们也乐意与真理司交流技术。”
康德暗笑一声，然后吩咐道：“那好，我要跟奥法评议会的魔导工程与炼金制造部主任见上一面，你帮我带个话，约一下时间。”
“谈话的主题是炼金兵科技术共享与伊蓝-泰尔文明造物的交流会，你也可以带人来，另外，评议会民间的炼金兵科与魔导工坊，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师和技艺，你也可以帮忙筛选把关、引荐给我。”
核心议员阁下的呼吸声复又欢快起来。
他立刻答允，试探着说道：“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呢？今天可以吗？”
康德想了想，回答道：“这要看我跟评议会军方谈的怎么样。”
奥克辛顿议员惊讶道：“啊？”
地球人淡淡一笑：“当然要谈啊，否则技术交流与共享，你们工艺革新，甚至引入新的生产线，造出来的武器，又要卖给谁呢？”
议员愣了足足二十秒，呼吸从欢快变成了狂喜。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
这是牵线搭桥和……结盟啊。
“议员阁下，我说我喜欢双赢。”康德笑容平和，语气意味深长，“你现在信了吗？相信我们携手，会让评议会和远港的明天都变得更好吗？”
“当然，尊贵的公爵。”议员阁下诚恳地说道，“我逐渐相信了一切。”
挂断手机，康德想了几秒钟，然后呵地一声笑起来。
他感叹道：“男人都跟狗一样啊。”
“草。”
玛蕾姬丝全程听着他与奥克辛顿议员的对话，脸色就很纠结，在听到这句话后，巨大的槽点终于无法压抑、膨胀而出。
康德的操作，在她这种昔日帝王看来实在不足为奇，但……
“但还是觉得很微妙啊！”鹦鹉叫道，“你是给吗？怎么这么熟练！而且只在对付男人时这样，你这个绿茶给！”
“这叫什么话！”康德勃然道，“这只是权术而已！俺们中国人玩了几千年的基操！怎么就给了？难道历代帝王都是给吗？”
鹦鹉吐槽道：“把奥克辛顿耍的团团转，你管这个叫基操？”
“可不是吗？”
康德扳着指头道：“奥克辛顿此人，位高权重，傲慢自矜，高高在上，又在评议会这种体制特殊的地方做人上人，就连大议长也无法让他卑躬屈膝，这种家伙即便被我一时利用和逼迫，也绝不肯长久甘居人下。”
他在鹦鹉越发微妙的眼神下打开话匣子：“譬如这次，评议会议员一系死了个精光，大议长之位空悬，他听我说到这事，又听说我要放他回图拉夏叶，自然会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顺利的话，他甚至可以攫取到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所以自然要对我百依百顺。”
“可这种温顺是有时效的，因为他会意识到，他是不可或缺的，我如果想对评议会施加影响，那他是唯一的媒介……在意识到这件事后，他就会立刻翘起狐狸尾巴，更不用说他站稳脚跟、攫取至高权力之后，必然要全力摆脱我的影响和控制，我可没时间跟他穷耗。”
说到最得意的部分，他愉快地笑了起来：“所以我要砍他几刀！觉得自己不可或缺？那我就把卡琉斯执行官推出来！觉得我和他是互相倚仗的平等关系？当然不！我就暗示他，我跟卡琉斯有秘密协议！”
“所以，奥克辛顿想要趁机掌握议院一系的政治力量，基本是痴心妄想！而我已经明确告诉卡琉斯，奥克辛顿是我推上来的，奥克辛顿也有相似的想法，所以他们必然会争竞和互斗，至于联手？呵，想也不要想！”
卡琉斯出身于图拉夏叶神秘大学，与学院派天然存在亲密关系，如无意料，执行官应该与安全委员会结盟了。
毕竟在接下来的政坛动荡中，两者都急需盟友扶持。
那么，就拉拢工业系统和军队部门，把奥克辛顿推到前台，以全视之塔与参议院为舞台，让奥克辛顿跟卡琉斯打擂台！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深化这两大势力之间的矛盾，使得两派会因为根深蒂固的立场和观念问题彻底对立，形成无法调和的分歧……
卡琉斯所代表的学院派和安全委员会乃至一部分议员集团，其理念和风气必然是偏向保守的，乃是重铸并守护评议会的荣耀，保证评议会荣耀、先进和伟大的地位，并为之不懈努力。
而奥克辛顿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其理念风气是偏向于开放和交流的，毕竟从今天开始，他们将拥有一个新的爸爸。
——等等。
康德想到这里，神色一动，拿起电话，又打电话给奥克辛顿议员。
大概过了十几秒，议员才接了电话，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恭敬：“公爵阁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议员阁下。”康德笑容灿烂，“想个名字吧。”
对方愕然：“什么？”
“你的党派。”
“啊？”
“好好想想……会派上用场的。”
留下了这意味深长的叮嘱，康德挂断了电话。
玛蕾姬丝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康德抬起手，在先代凤凰王可惜长了嘴的绝世美颜前晃了晃：“怎么了？”
“……草草草草草！”
鹦鹉炸锅般地跳了起来。
康德吓了一跳：“怎么了！”
玛蕾姬丝发出一连串叫喊：“憋死了！明明槽点这么多！明明想要吐槽的地方超级多！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简直像是看书不能发间帖一样难受！”
——顺便一提，鹦鹉自认识康德之后的最大憾事，是不能像一个真正的互联网祖安刁民一样，在互联网世界里倾泻精神垃圾。
她只能听着康德对那网络世界的描述，悠然神往。
并且将所有的精神垃圾和最极致的嘴臭全都献给康德。
“所以正常人哪能像你这样在短时间内认清这几个评议会实权人物的本质，并且一步步引导他们走入你预设的剧本，甚至提前挖好了无数陷阱，就等着他们自己一个个踩进去！？”
她叫道：“还有啊，什么党派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康德傲然道：“当然是向这落后的异界介绍地球灯塔、文明之光治国理政的先进经验啦！那么多人都说好！”
他说到这里，笑着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阿福甜美的声音响起：“在在在！爸爸！我听着呢！”
“阿福，一切还好吗？”
“报告长官，一切正常！”
电话里都能听到阿福立正的声音，那银白色的金属高跟战靴敲击在地板上，发出铿锵轻鸣，康德能够想象出那场景。
美丽的女孩儿一身骑士舰装，身形如剑笔直，修长的双腿并拢而立，金属战靴高至膝盖，往上则是质感柔顺的高筒长袜，与那甲片晶亮的剑裙之间，形成白腻诱人的一段绝妙的区域……
啊啊，在想什么呢。
都怪蒂娜。
他定了定神，说道：“帮我接一下妮希雅丝。”
“好哒！”
提督小姐的温柔声音很快响起：“我已整装待发，情况如何？”
康德将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并嘱咐旁听的阿福记录至纸面，作为内部参考消息发送到远港幕府，供大臣级的官员翻阅了解。
妮希雅丝没有料想到这短暂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又蕴含着如此之多的内情，但她有自己的情绪和判断。
在听到参议院被杀了个罄尽、十无议员们全部身死之后，她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快意：“好，杀得好！”
有一说一，确实。
虽然两国关系紧张，但康德对评议会倒是没有很大的怨恨——至少没有妮希雅丝那么大，毕竟提督小姐从前途无量的海军之花一举跌落，失去作为军人的荣誉，被部下出卖和背叛，甚至失去了父亲……这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能算到核心议员们的头上。
所以听得他们全部死光，妮希雅丝当然会觉得解气。
就比如说，康德如果瞧见美帝人民冲进国会山大开杀戒，将那些劳什子反华议员全都弄死，那作为一个无权无势、与政治无关、只对自己负责的屁民，他嘴上会说很爽，而心里真的觉得很爽。
而妮希雅丝则要更进一层——听到议员们死得酷烈无比，她不仅没有震惊，反而觉得可惜和遗憾。
无法亲手报仇了。
但这个扭曲的国家还在。
复杂的心绪只持续了一瞬，她毫不犹豫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可以慢慢谈，但现在，有一件需要你帮忙的事情。”康德说道，“我接你来一趟图拉夏叶，我想见一见评议会军部的四位元帅。”
“好。”
评议会北疆，格里芬和法厄松正在赶路。
与星宫的交流需要仪器和时间。
在做这件事的同时，他们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法厄松问道：“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关于打击康德的。”
昔日的大议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本的计划，就是针对康德的。如果计划顺利，我们将图拉夏叶的袭击栽到康德头上，然后对远港宣战，随即向全世界证明，康德最令人忌惮的禁咒是可以被防范和无害化的，甚至他引以为傲的炼金兵器，在评议会的技术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我们会通过战争的胜利来证明自己、并削弱康德的威胁和声望，使这个世界早已苦于康德威势的势力全都站出来，共同参与对康德的围剿，逼迫他放弃扩张的野心、交出他的技术，最终达成限制甚至放逐他的目的，让世界回到原有的轨道，让所有的事情变回往常。”
法厄松听了一会儿，评价道：“像是你们能想出的计划。”
格里芬斜了他一眼，漠然道：“有什么建议吗？”
星宫之神摆手道：“没有，这是阿波菲斯的工作……那现在，告诉我，格里芬，这个计划还能用吗？”
“能用。”格里芬淡淡道，“我们还有军队，甚至更加服从、更加无畏，这个计划的核心，不在于我是不是大议长，而是康德的威胁能不能被削弱，只要我们证明，康德的禁咒和炼金武器不足为惧，那很多被他勒索、威胁和压迫的国家和势力，都会站出来一起反对他。”
“所以，你需要更多的援助？”
“对。”
“援助会有的，凡人，那么，战争又该从哪里爆发？”
格里芬抬头，看向远处飘摇的云雾，那边已经是另一个国家的疆界。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当然是那里。”格里芬斩钉截铁，“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