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早在楚国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魏国的野心。魏国与齐国的联盟怕也不过是魏国的缓兵之计,它以旧周为据点,称霸中原的野心如今已经毫不掩饰了。虽然得出来魏齐联盟就是为了对付老大哥楚国而诞生的,但她一是相信辛翳的本事,二是对楚国的国力有把握,她知道魏齐联盟想赢楚国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晋国就不一样了。如今虚弱的晋国就在魏国身边,似有魏u的联姻,但淳任余已经不在,魏国又有比魏u地位更高的女子和齐国联姻,这场婚姻已经不太有实际效力了。
从情感上她本意是更想帮楚国,但淳任余突然惨死,舒还流落在外生死不知,要是就在舒不在云台的时候,她没有保护住晋国,实在无颜面对这一家人……
任务不任务都不重要。她或许不能让晋国变成强国,但最起码要将晋国不少一城一地的交还给舒才行!
她的消息从云台秘密寄出,秦王快马加鞭回信,毫不犹豫的同意,且直接带兵前往少梁会盟。
果然是数百年的秦晋之好,秦王的诚意让捧着短牍的南河都心底一烫。她也让乐莜偷偷集结部队,部署到旧虞附近。等她在少梁与秦王正式商议计划,只要魏国动作,他们就立刻从少梁南下,赶到旧虞汇合。
云台的政务还有一大堆,但什么都没有这件事紧急,南河令人将要处理的简报牍板全都装车,带上可以及时往返于云台和少梁的信使快马,立刻就准备出发。
她本意是打算让狐笠留在云台的御史台,但狐笠既了解旧虞和上阳一代,南河又想试一试他的能耐,便把他叫上了。晋国给宫中出行的车马又不多,师泷和伯阕都要乘车,魏u也会去。舒没有见过秦王,但魏u曾经参与过多次会盟,与秦王有些友谊,她身为太后,如果出面也会让南河和秦王的会盟更容易达成。
南河也不太愿意骑马,然而狐笠也是个体弱的病秧子,这样一算……马车就不够了。
以前在楚国换着各种车坐的南河听见宫之省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都懵了一下。
……你们晋国真是穷啊!
南河的行囊都打包上了,听见这话,只得道:“就狐笠那个病秧子……你让他骑马?他别没到地方就折腾死了。让他跟师泷坐一辆车吧。师泷要是不愿意,就问问伯阕能不能挤一挤。伯阕好脾气,应该能忍。”
然而到从曲沃上路的时候,南河竟然到师泷骑马,把马车让给了狐笠……
师泷袖子里抖了好几张牍板,策马在她车马旁,递给了她新的军报。南河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伯阕也不愿意跟狐笠坐一辆车?”
师泷脸色别扭了一下:“没。他同意了。”
南河:“那怎么……”
师泷:“臣让给他了。”
南河:??!你们不是不对付么?!
师泷自个儿大概也觉得别扭,补充了一句:“他还要点药草熏香,臣觉得伯阕跟他坐车在一起不方便。没事儿,臣……想骑马,许久没见过大晋的风景了。”
南河:……我怎么这么信呢。
南河倒是体会出几分微妙,她也有点好奇师泷和狐笠以前在稷下学宫的事儿了。但毕竟不好多问,南河也没多说什么。
等车马离开曲沃周围的村庄,连云台都在远处变得矮,宫之茕也拿着些探子的情报过来找她汇报。南河侧耳听完后,点了点头,对于拿下上阳的计划也有了些数。她低头从车内的桌案上拿了块牍板,递给了宫之茕。
宫之茕牍板上写了几个名字,皱了皱眉头。
宫之茕:“这是?”
南河:“上面几个名字应该是云台宫中的官员,宫内朝中的人都有,这几个名字你认识么?”
宫之茕皱眉:“认得几个。不过其他人可能都不是身居要职,只是吏。臣也记不全宫中朝内这么多人的名字。下头这几个名字是军中的人么?”
南河:“对。军中之人你可能不熟悉,可以去问问乐莜。”
宫之茕:“这些人是……”
南河:“不要一起处理掉。分批,先调职隔绝,然后驱逐。你去旧虞没回来的时候,君父与我说过怀疑这些人是别国的探子。不过不知道是魏国还是楚国的,总之要避免他们接触到这次行动的消息。”
宫之茕身子猛地一绷:“晋国境内竟然有这么多别国的探子!臣……臣失职了。”
南河垂下眼来:“他们确实也高明。如今咱们都在往他国派遣探子细作,这事也不惊奇。总之你做的隐蔽些,不要让那些探子的母国被惊动。”
宫之茕压低声音:“臣知晓了。立刻就传消息回曲沃让他们去办!”
南河没说什么。她心底低低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些探子。毕竟这是她和原箴当年一同选人安插到各国来的。各国对于探子和细作的防范都很心,因此这些探子还是接触不到最重要的秘密。不过他们还是可以将晋国宫中军中的大动态送回郢都。辛翳的桌案上永远能出现各国最新的消息,就是因为南河花了不少精力建立的情报。
她知道那些探子如果还在晋国,她与秦王会盟且直接南下偷袭上阳的事情,怕是会让辛翳破了。
她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要这样防着楚国。
不过辛翳似乎认为魏国不足以夺下上阳,他又面临南蛮、虎方和齐宋会盟这些事情,也不会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魏国上……
唉……这真是左右互搏。
罢了,她也就是想拿下上阳,以晋国的实力远不可能进攻楚国,这也不算欺负自己弟子,只能说是她想自保罢……
然而南河这边白天在车马上度过,没想到夜里一睁眼竟然也是在马车上。
那边前往章华台的车马也已经在动身,她竟然就跟被捡尸似的被抬上了马车……
就是这两边马车的大差别有点大。在晋国的马车上盘腿一整天的南河,到了这边,几乎都能在镶嵌抽屉柜子和冰鉴的车马里站直身子。章华台其实距离郢都还有点距离,而且楚国的路多崎岖难行,估计这边也要在路上走一阵子,怕是她在那边到了和秦国会盟的少梁,这边都未必能到章华台。
前往章华台的车马队伍很长,有很多进行及冠礼需要的礼器和用具都被装上车运过来,重皎和范季菩也都在路上。但辛翳却没有来,他似乎还有些事情要在郢都处理,会晚两天再快马加鞭赶上来。
重皎似乎知道这一路上眼睛多得很,也没来找她。
范季菩的身影她倒是从车窗偶尔见过几次,这子依然顶着拿剃秃半边脑袋留半边发辫的发型,丝毫不把自己当军中高官,而是跑前跑后的帮忙查车马状况。个头几年没变,起来是彻底没救了。
而这寐夫人的身子似乎也受不了坐马车的颠簸,让她也觉得头脑发晕没精神。南河知道寐夫人这张脸实在是不适合出去见人,她也没有下车的打算,藤上车替她铺下被褥,她就打算在停下的马车里多休息一会儿。
车马已经在路上走了几天了,她都没有见到某个狗子,南河觉得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也不够整理好她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是见不着,她心底又有点……
算了算了。
管他娘的。
要是夜里还要演寐夫人,跟他互动的亲密;白天就想着怎么联合同样弱的秦国,从魏国楚国两位大佬撕逼之下偷回上阳……
再这样下去,她非要精神分裂不可。
南河微微掀开车帘见车外的空地上,奴仆与卫兵烧起一团团篝火,她也叹了口气,倒回被褥上准备睡下了。
然而就在南河准备闭眼的时候,忽然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炫目的光亮。
准确来说像是她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孔洞,从孔洞那头透过了炫目的光芒,照在她眼底。
南河低低惊叫了一声。
藤跪坐在一旁正收拾她的衣物,听见她的惊呼回过头来:“夫人,怎么了?”
南河:“你不见么——?!”
藤也慌了:“见什么?夫人是见什么了么!”
南河眼着那孔洞越来越大,透过的光线也越来越强,她依稀到强光的背后,似乎还有些别的风景,只是孔洞的另一边似乎是光芒刺眼的正午,而她还坐在昏暗的马车里,光线的明暗对照下,她几乎要被照的睁不开眼了——
这绝不可能是这个世界该出现的东西。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异常?!
另一头是什么?
她实在不清。
但南河忍不住想,难道她是要被送回现代了?!不……她、她还不能……还不能这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