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1 / 1)

马车外的禁卫们听到小豹的惨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去问,只得频频透过车帘往里看。

但车帘将马车挡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清。

“给神猫王上药呢。”红四对他们做了个口型。

“哦哦,那就好。”禁卫们都放下心来。

车厢内,楚予昭手拿药瓶,一脸啼笑皆非地看着还在惊恐尖叫的小豹,无奈地问:“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会怕上药吗?”

嗷嗷嗷嗷嗷——

怕啊,怕怕怕怕,怕死了!

当药粉撒在爪子上时,洛白叫得就跟杀豹似的,但接着就发现其实根本不痛,只是有点点些微的刺麻,这才收住了声音。

“叫啊,怎么不叫了?继续。”楚予昭低头上药粉,眼也不抬地问。

楚予昭给那四只爪子都上过药,再细心地用布巾裹好,缠得像四只小粽子,这才将小豹放在身旁垫子上。

他垂眸看着小豹,见他四脚摊开地趴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觉得有趣,便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几下。

结果收回手的时候,两只小粽子迅速伸出来,将他手给抱住不放了。

洛白被那几下挠得很舒服,眯起眼翻身肚皮朝上,抱着楚予昭的手往自己下巴上搁,示意他继续,不要停。

小豹这副享受惫懒的模样,似乎是取悦了楚予昭,他胸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顺从地用手指挠着小豹下巴,那些盘桓在心里的痛苦和悲愤,也被冲散了许多。

“小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在我遇险时总会出现,我是不是曾经救过你,所以来报恩的?”

楚予昭年少时,也看过太监们偷偷带进宫的画本子,那些动物报恩的故事,里面也有不少。在他记忆里,从未见过这只小豹,是这段时间突然从身边冒出来的,而且还三番两次的救他,容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也许是他曾经不经意的一个举动或经历的一件事,就救下了这只小豹也说不定。

岂料小豹听到这话,只撩起眼皮懒懒看了他一眼,又叼过旁边的小毯一角盖住那覆着一层绒毛的小腹,继续眯上了眼。

不管什么时候,小丁丁一定不能露在外面,要挡上。

“看来猜错了,我就没有救过你是吧?”楚予昭停住手哑然失笑。

小豹抬起粽子爪,拨了拨脖子上那只手。

——继续啊,说话归说话,动作不要停啊。

楚予昭没再说话,手上却果真没停,一直轻柔地挠他脖颈。

洛白奔跑了一路,又在墓室里打了一场,其实已经很累了,这样放松地躺在楚予策身旁,被他轻抚着,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在他昏沉沉要睡着时,突然想起刚才吓坏了时没有顾得上学猫叫,又勉强张开口,闭着眼挽救了一声:“喵嗷。”

楚予昭声音带笑地道:“睡吧,小白猫。”

洛白睡得很香,只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对话声,醒了一点点,迷迷糊糊要接着睡,但楚予昭的声音传进了耳里。

“……就在庄子外等一下,你去把洛白接出来一起回宫,对了,把卜清风也带上……”

接我……接我做什么呀?我不是睡在这儿的吗?洛白脑子有些迟钝地反应着这句话,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哎呀,我现在是神猫王小白,洛白本来应该还留在庄子里的,他要去接洛白。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楚予昭吩咐完禁卫,刚放下马车帘子,就见旁边白影一闪,小豹已是从车门飞速窜了出去。

“小白!”他急忙从车窗探出头喊了声。

洛白听见楚予昭在喊自己,可他怎么能停下,只朝着庄子方向飞奔。几名禁卫连忙要去追赶,楚予昭却又唤住了他们:“算了,他喜欢单独来去,别追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一直看着小豹,直至那小身影消失在树丛后,才怅然地坐回了马车。

洛白跑到自己藏衣服的那棵树下,抱住树就往上爬,没爬两步又开始下滑,这才发现自己爪子上还缠着白巾。

他忙将白巾拉扯掉,急急忙忙上树,将衣衫胡乱穿上,也没忘记在后腰带上插好孔雀羽,再抱着树嗖嗖滑下来。

前去接他的禁卫正在庄子里寻人,卜清风跟在后面追问:“陛下说了将贫僧也带进宫吗?”

“是的。”

卜清风在庄子里过着被软禁的生活,连庄子外都不准踏足,吃的也全是素,早就住得不耐烦了,闻言双手合十,喜气洋洋地道:“贫僧其实呆在哪里都可以清修的,阿弥陀佛。”

禁卫没找着人,想去庄外后的草坪上看看,刚出大门就撞着了慌慌张张的洛白。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别找了。”洛白连忙道。

说完了才觉得不妥,又堆起一脸诧异,语气夸张地问:“禁卫哥哥,你们在找人呀?是在找我吗?”

禁卫们对他这些话也并没在意,齐齐行了个礼后,就带着他和卜清风往马车方向走去。

骑兵们在路上排成长列,洛白也不需人带路,径直走到唯一的那架马车前爬了上去。

楚予昭端坐在马车里,见洛白钻进来时没有做声,洛白看见他后也不惊讶,很自来熟地在他身旁坐下,还道:“哥哥坐过去一点,我屁股比较大。”

楚予昭眉头跳了跳,眼睛却下意识往那部位瞥了眼,再沉着脸看向窗外。

卜清风是不敢像洛白一样往马车上钻的,但是这里就只有一辆马车,其他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一匹空闲的马。

“上车,陛下要问你话。”红四骑在马上,垂着眼皮道。

卜清风不再犹豫,赶紧上了车,躬身给端坐着的楚予昭行了个礼。抬起头时看见洛白居然和他并排坐着,内心大为震惊。

楚予昭开门见山地问:“如果将尸首上的绳索和铁钉都去掉的话,是不是就行了?”

卜清风略一思忖,道:“魂魄已经脱离了施法者的控制,但会附着在那件被施法的贴身物品上,还必须得将那件物品找到,才能超度魂魄。”

“嗯,朕知道了。”楚予昭又转头看向窗外,蹙眉想着事情。

卜清风知道这是让自己下车的意思,施了一礼后又退出车厢,中途偷眼瞥了下洛白,见他大喇喇地坐了一半座位,还往中间紧贴着皇帝,一脸的理直气壮,心里难免更为震惊。

他之前没将洛白太放在心上,此刻不得不在心中重新定位一番。

“出发!”御林军陈统领大喝一声,车轮滚滚,马蹄扬起满天尘土,整个队伍向着皇宫方向前进。

卜清风被扬了一头的灰,呸呸往外吐着沙粒,想着难道又要跟在最后面用跑的?不过他立即就看见名骑兵,不光骑了一匹,手上还牵着一匹无人的马,心头一喜,就想将那骑兵喊住。

可还没开口,他便觉得后衣领突然被抓住,身体凌空,下一瞬就已经脸朝下横在了一匹疾驰的马背上。

“那是陛下的御马,你也配去打御马的主意?”

卜清风被颠得七荤八素,艰难地抬头一看,见是皇帝跟前的禁卫统领,名字叫红四的那个冷面冰块,不由在心里又将红四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洛白刚才睡过一觉,现下精神正好,却强行按捺住想和楚予昭说话的冲动,安静坐着没吭声。

他娘每次伤心难过后,会呆呆地看窗外,如果不想挨揍的话,那段时间最好是不要吭声。楚予昭在石室里痛苦难过的模样他还记得,现在见他也看着窗外发呆,识趣的洛白肯定不会去自找霉头。

楚予昭眼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带上了几分黯然。

“给你。”耳边突然响起洛白的声音。

楚予昭被打断了思绪,有些恼怒地转头看向洛白。

他目光带上几分薄怒后,就更加凌厉慑人,洛白心里打了个突,有些后悔明知道这时候不能去搭话,偏偏还是忍不住要去搭话。

这下好了吧?这下好了吧?

但他还是将那根孔雀羽往前递了递,勇敢地开口道:“送给你,拿着。”

楚予昭视线慢慢下移,落在那根送到他面前的孔雀羽上。

“你拿着这根羽,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不管什么忙,我都会帮你。”

除了你想要那个鬼娃娃活过来,我没有办法替你办到。

——但我只想让你现在能快乐一点点。

楚予昭没有理会那根孔雀羽,移开视线继续看着窗外。

洛白见他没接孔雀羽,很贴心地道:“不要不好意思拿,村里有个猎户爷爷,会送我山上采的果子,还有刺猬的针,每次我都很高兴。你今天很难过,我送你孔雀羽,你拿着嘛,拿着嘛。”

楚予昭本来一脸漠然,听到这里倏地转过头:“你从哪里知道我很难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难过了?”

他语气有些冷硬,洛白呆了呆,道:“你本来就很难过啊……一直看着外面在发呆……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见他这副样子,楚予昭突然就没了声音,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

洛白一声不吭地垂头坐着,心里却在絮絮抱怨个不停。

明明开始还好好的,握着我爪子不松手,挣都挣不开。

不光摸我的毛,还挠我的下巴,挠得那么开心。结果我就换了个模样,立即说翻脸就翻脸。

以为我神猫王的毛毛是那么好摸的吗?谁都能摸吗?

以后不给他摸了。不给!

洛白很想发火,却又怂,只能暗自絮絮叨叨,可心里实在是不平,便泄愤地将孔雀羽在空中抽得呼呼响。

楚予昭假装没听见,用手捏着眉心。

洛白将孔雀羽抽了一阵后,心里的气也消了,又去偷偷看楚予昭。

见他低头用手挡着脸,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将那根孔雀羽插在他后腰带里。

洛白从马车驶入城门的那刻,就察觉到了异常。城门口站着很多身着铠甲的兵,入城后,长街上也是十步一岗,街上都没有什么行人,到处充满凝肃紧张的气氛。

夕阳从马车窗斜斜照进来,落在楚予昭的侧脸上,形成了明暗两色。特别是入宫下了马车后,他在两侧跪伏的大臣们形成的通道里急急行走,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森寒,又成了那名洛白在朝堂上见过的朕。

地下陵墓里的那些脆弱和眼泪,似乎只是洛白的一场记忆偏差,只有他衣袍上的点点深色血痕,证明那一切的确发生过。

成公公和几名内侍迎接上来,跟在楚予昭身后向前走。御林军和禁卫们都留在宫门口,只有红四继续跟着。没人管卜清风,他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也追了上去。

一行人疾行至乾德宫前方时,秦韵已经带着几名宫女等在那儿,身边还有一群太医。

成公公瞧了眼同样小跑步紧跟着的洛白,低声道:“洛公子,您该回宫了。”

洛白也低声问:“成姨,你之前回宫,替我给元福姨带信了吗?”

“带啦,已经派人去给元福讲过了。”

“那说了今儿我会留在庄子里吗?”

“说过啦。”

“那栗子糕呢?”

“也说啦,让元福给你留着。”

洛白嘻嘻一笑:“那我就不怕了,不回去。”

成公公:……

楚予昭步伐很快,插在后腰的那根孔雀羽,随着他步伐急急颤动,两旁的内侍一直没敢抬头,所以并没看见。

红四倒是看见了,但他不觉得那值得一提,就和他喜欢把剑搂在怀里一样,陛下在腰后插根孔雀羽也没有问题。

秦韵疾步迎了上来,看清楚予昭胸口处的血迹后,脸色大变,声音尖锐地喊了声:“太医。”

楚予昭缓下脚步,沉声道:“朕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太妃不用担心。”

“哪能没事呢?差一点就伤着要害了。”秦韵急促地道:“快回殿,回殿去让太医好好看看。”

到了后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因着楚予昭的伤口只是随行医官简单处理,太医们重新进行了上药和包扎。

隔着一座屏风,秦韵听着里面太医的对话,知道伤情不是很严重,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看其他人,视线就落在了卜清风和洛白身上。

这两人她从来没见过,其中一名还是和尚,不免心下诧异,多看了几眼。

卜清风忙上前行礼:“贫僧卜清风参见太妃,太妃凤体安康。”

他的外貌长得极具欺骗性,眉目清俊,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秦韵一见之下便颇有好感,微笑道:“高僧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谢太妃。”

卜清风刚回完话,就觉得后颈一凉,双足微微离地,只有脚尖还踮在地上,竟是被人又捉住衣领提了起来。

他又惊又怒,正要回头去看,就听到红四那平板无起伏的声音:“太妃,这和尚粗野不懂礼数,不知怎的也跟了进来,属下先将他带下去。”

“啊……”秦韵愣怔住,微微张开嘴,看着红四将那和尚倒提着出去。

卜清风心中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发作,且太妃还看着他,得保持风度,所以虽然狼狈,却也坚持单手竖在胸前,边退边念了声:“阿弥陀佛。”

待到屋内安静下来,秦韵回过神,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了声,又看向站在对面的洛白,声音柔柔地问:“小公子,你叫什么名?”

洛白长得实在是漂亮,一双眼睛如宝石般纯净透澈,秦韵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赞叹。

洛白的娘,对他态度远说不上温柔,村里的那些女人就更别提了,被秦韵这样柔声一问,他立即乖巧地回道:“姐姐,我叫洛白,洛白那个白。”

秦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微微愣怔,但她也不以为忤,只抿嘴笑道:“你叫洛白啊,本宫记住了。”又对身旁立着的宫女道:“给洛公子看座。”

“别看座了。”屏风后响起楚予昭淡淡的声音。

楚予昭已经上完了药,衣着完好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支孔雀羽,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等几名太医提起药箱离开后,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规规矩矩站着的洛白:“来人,把洛公子送回玉清宫。”

洛白一听这就急了,忙道:“别来人,别来人,我今天可以不回去的,我给元福姨带了信,说我会留在庄子里,现在回去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楚予昭目光凉凉地注视着他,神情看上去并没有可商量的余地,洛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撅着嘴嘟囔:“回去就回去,谁稀罕在这里啊,你越来越凶了,我才不想在这里……”

“嗯?”

“我说现在就回去,明天再来。”洛白敏锐地察觉出来危险,连忙机智地改口,“这里很好玩,我明天再来。”

他走向殿门,走几步后又转回身,一个个打招呼:“姐姐我走了,成姨我走了。”连伺立在秦韵身侧的宫女也没放过,“小姐姐我走了。”

就是故意不去提楚予昭。

他似乎觉得这样心情才舒畅些,跟着一名小太监,快步溜出了殿门。

秦韵看着洛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哑然失笑,问道:“这位小公子我倒是从来没在宫里见过,他是……”

楚予昭拿条帕子揩着手指,嘴里轻描淡写地道:“一名故人的儿子。”

他不愿意多说,秦韵也没有多问,成公公知道他俩要谈话,将多余的太监内侍都遣退,屋子里只留下他和秦韵身旁的一名贴身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高速上,这章是半夜写出来的,看在作者这么拼的份上,宝们多多留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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