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的眼上蒙了一块巾布,口中被塞了一块破布,手被麻花绳绑着,一阵颠簸,不知被带去了哪里。
她被粗鲁的甩在地上,地面凸出来的石头扎进了她的皮肉,眼前被人随意的一扯,一个拉碴着胡子的男人便映入她的眼帘。
方才她还自个在营中焚香作画,只墨滴下来的功夫,她便被人捂嘴嘴,掳来了这里。
燕熙瞪着眼,男人那双粗糙的双手抚上她的双颊,口中喃喃的话听不太懂,不像是本土人的口音。
燕熙一个劲的躲避,正当她觉着自己难逃此劫时,那男人的脸突然离开了她的视线。
旋即是一阵她听不懂的争论声,听起来像是在争吵。
燕熙转着她的眼珠子,余光堪堪能看到另一个人不断的抽打着方才那个男人的脸,而那个男人此刻如同一个哈巴狗一样跪在地上。
另一个人像是注意到了她,向她走来。
燕熙的眼珠转回天穹,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
她明白此处是一座山林。
“你就是明月郡主?”那个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火烧过似的,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天朝语,冲她道。
燕熙暗暗心惊,不免猜测这是从胡族混入的奸细,面上却是不显,只呜呜的小小挣扎着。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聪明的小郡主殿下。”他动手将她的身体扶正,随后坐在她的身侧,同她聊了起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有趣的天朝人。”
他自言自语道:“一样的性子,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其实早就被我发现了。”
那人细细看了燕熙的眼睛,道:“你们俩的眼睛倒有几分相似。”
燕熙也在此时彻底看清了男子的面貌。
十分普通的长相,让人没有什么记忆点,面貌更偏向天朝人的长相,只有那双眼睛生的深邃,里边带着的眼神也莫名令人不寒而栗。
燕熙想到先前在京城观看游街时,囚车上的死刑犯也是这样的眼神,只是囚车中的人眼中多了几分绝望,面前的人却满是桀骜。
“你是天朝的美女吗?”那人言语大胆,燕熙强迫自己稳下心神。
她点了点头,京城人常夸她貌美。
“对了,你就是天策将军的小闺女吧。”那人似乎是同她聊着家常,燕熙却不敢放松。
他的话音一转,突然咧嘴笑起来:“天策将军之前每年要杀我们胡族多少弟兄,这样凶神恶煞的人,竟有长的这么好看的女儿。”
燕熙心中一凛,果然是胡族的人。
她不动声色,乖乖的听着那人说话。
“你可以叫我耶律。”耶律能歪嘴,“过些时日会有人来救你的,我不会对你坐什么。”
闻言,燕熙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没必要骗她。
后来,燕熙便躺在乱草之上,进食时耶律能会去掉她口中的破布让她好生吃饭,吃完便再塞回去。
如他自己所说,虽然环境刻苦了些,但到底没用动她。
第二日,耶律能说自己有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走前恐吓了先头的那个男人一番。于是在他走的日子里,那个男人也不敢对她有所作为。
眼睛一睁一闭便又是一天。
燕熙嗅着鼻尖充斥的血腥味,她侧眼看了一下身下褐红色的污渍。
她明白那是什么。
但她顾不得脏。
又是一日,她的口鼻闻惯了这个味道,有些麻木。
耶律能口中有人回来救她,不知谁会先来。
燕熙的脑中掠过燕照的影子,她想起平州营中那个少年,复又想起自己的那位姐姐。
时隔多年,姐姐的面容已逐渐模糊。
她翻了个身,迷蒙的睁着双眼。
她耳朵贴着地。
她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燕熙听到了,守着燕熙的那个人也听到了,他戒备起身,便见一人手持红缨枪,策马而来。
燕照第一眼便看见躺在地上的燕熙,华服已经褶皱污乱。
她一个抬手,红缨枪便刺穿了那个人的喉咙,那人临死前,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抓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旋即应声倒地,没了生息。
躺在地上的燕熙眼中倒映着一个少年,少年双目通红,着急勒马而下,她一个健步滑到乱草之上稳稳站着,便手提红缨枪,朝她而来。
微风阵阵,燕熙的眼前仿佛只剩下这个少年。
少年上前将她馋起,多日瘫躺令她手脚抽筋,她一个不稳便要摔去,少年那双不大的手掌有力的扶住了她。
燕熙此时头发蓬乱,她突然觉得鼻尖一酸,埋头在燕照的胸膛:“你怎么才来。”
燕照的手停留在空中,她感受到怀中人真实的温度,突然卸下心房。
傻妹妹,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姐姐啊。
待燕熙抽泣完,那双灰尘横斜的脸上愈发不能看,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燕照道:“郡主,卑职送你回去。”
燕熙轻轻点头,燕照便将她送上马。
燕熙在前,燕照在后。
燕照执起马疆,驾马离开山林。
二人走后,原先藏在树后的一人现身,他发出咯吱的怪笑,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神情。
……
等燕照带着燕熙回到平州营时,众人都十分吃惊。
燕照生怕别人拿此情景作筏子,于是便身体同燕熙空出一段距离,双手也未夹着。
燕熙坐在马上摇摇欲坠,很快就有宫女来扶。
清河公主也跟着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马上的燕熙头发凌乱,面上乌黑,裙上也粘上了黑色褐色的东西,这番模样,同先前那位风光的明月郡主判若两人。
便是说这样子收到了凌辱,也没有人不信。
清河公主捏住了鼻子,难得给燕熙让开了一条道,让宫女扶着她进帐。
她回头看向燕照,就见这位燕校尉眯起了眼,双肩便是一晃,直直的从马上倒下来。
好在一旁的薛威见状,接住了他。
恰在此时,顾云贺也带着大军回了平州营。
长龙队伍打营口进来,蔚为壮观。
打头的顾云贺同林集先看到燕照这般模样,他们一愣,便是快马上前。
“明月被她救回来了,已经叫人扶到帐子中去了。”清河努努嘴,“明月不清醒,没想打这个小校尉也不经抗。”
林集皱眉:“以她的脚程感到这大约是一夜未眠,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