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侯爷与姚先生想知道晚辈作何想法,那这便是晚辈的想法,虽然大燕的国力未必能像两位预料那样与秦楚并肩,甚至还要空耗国力去介入一场本不属于大燕的战争,但是晚辈认为,一个国家强大与否,这得看跟谁比。
跟秦楚,大燕自然还不够,但是跟陈齐,大燕已经足够强大了,如果能将秦楚两国拉到与燕国同样的水准,那算不算是大燕变得更强了呢?”
李修涯说了这一句,便等着两人皱眉思索。
一个简单的,但是听起来有些荒谬的逻辑问题,两人自然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也不能接受。
但其实这也是李修涯临时想的说辞罢了,李修涯之所以制定计划坚持灭秦,更多是因为灭秦耗时不会太久,五六年的时间足够了发动一场大战了,李烜有机会看到...
韩图两人则是被李修涯的说法惊到了,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知道李修涯所言漏洞百出,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道理。
无他,如果按照姚玉轩所言,百年之内,燕国即便不被秦国所灭,那也只会成为秦国的附庸。
但是按照李修涯的说法,就算最后没能成功灭秦,秦国也根本无力反攻燕国,燕国还有时间能够休养生息再图东元。
这样算起来,事情便愈发的复杂了啊,究竟值不值得,一切都不好说啊。
李修涯见两人沉默不语,便也是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对两人的冲击有些大了。
那既然如此,就给两人一点时间消化一下吧。
“侯爷驸马,多谢两位给晚辈接风,不过晚辈一路疲累,若是无事,晚辈便先去休息了...”
姚玉轩反应道:“好,姚某派人送李侯爷回房。”
“嗯,多谢了。”
姚玉轩招来两个丫鬟将李修涯带走,桌上之留下了韩图跟姚玉轩两人。
“你怎么看?”良久,韩图问道。
姚玉轩苦笑着摇头道:“原本我以为我们的猜测已经是最接近真相了,但却还是想不到李修涯竟然这样的想法,实在令人...令人惊讶。”
韩图道:“老夫不是想问这个,而是问你,李修涯所言,有没有道理?”
姚玉轩则是肯定的回答道:“他所言之五十年后秦国超越燕楚之言,我是相信的,毕竟现在我们都知道秦国的震天雷乃是诸葛天机之天机门之物,若是再给这天机门时间,恐怕便是燕楚联手也未必能阻挡了,所以这一点李修涯说得不错,太过短视,最后只会葬送燕国的大好局面。”
“那,李修涯的想法呢?”韩图又问道。
姚玉轩则是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李修涯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这是要拿大燕国力去拼啊...”
“老夫是问有没有可行之处?”
“非要说,那肯定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太过冒险了,若是计划不够顺利,战事一旦僵持,这对大燕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韩图嗯道:“这就是了,只是老夫见他侃侃而谈,好像对此很有自信啊?”
姚玉轩皱眉道:“莫非,他已经开始布置了?”
“或许吧。”韩图也是微微摇头,“老夫好像明白李修涯为何会做这样的打算了。”
“哦?”姚玉轩问道:“为何?”
“时间!”韩图正色道:“如果大燕是要灭陈取齐,按照我们刚刚所言,就算战事一切顺利,那至少也得十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将地盘整治好,但是如果是联合楚国灭秦,那便不必这么久,甚至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
姚玉轩闻言也是反应过来,“没错,如果是要灭秦,就算战事再僵持,也不会耽搁多久,而伤秦楚元气的目的也更好能够达成,对于大燕来说,这是一件好事,而且也无需十年这么久,依我看,五年便足够了。”
韩图点头道:“是啊,五年便足够了,毕竟陛下或许能撑住五年时间,但是绝不可能撑得住十年这么久啊。”
姚玉轩闻言一惊,低声道:“没错,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李修涯便一日不会动,相比之下,李修涯肯定会选择用时较短的计策。”
韩图冷哼道:“只是他也未必太过天真了,难道他还真以为只是训练二十万的新兵便能插手秦楚的争斗吗?”
姚玉轩却道:“李修涯并非庸才,他也肯定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他早就有了全盘计划也说不定呢?”
“就算李修涯神机妙算,那要如何以二十万新军入局呢?除非...”
韩图说着,双眼突然瞪得硕大。
姚玉轩脸色一沉,压着嗓子接茬说道:“除非拉上我们。”
“没错,新军能有什么战斗力?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亲自率领百战精锐?想要插手秦楚之争,非是精锐不可,李修涯他要拉我们入局?”
姚玉轩苦笑道:“这是肯定的,只要将来陛下一封圣旨,就算我们再不愿意,那也得遵旨行动。”
韩图眼神有些复杂,“他早就想好了,攻伐陈国齐国,因为要防范秦楚两国,我们便不能动,但是若是转头攻打秦国,则是只需要调拨数万兵力镇守蒲州与渚水边界便可,根本不会有后顾之忧。”
“李修涯,看来他真的比我们看得更远一些。”
“那陛下呢?陛下难道也陪着李修涯一起疯?”韩图眉头紧皱,“毕竟这也太冒险了,若是将大燕精锐全部赔了进去,那别说称霸了,恐怕也只能沦为陈齐之流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是韩图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以李烜对李修涯的信任,恐怕李修涯如是决定要这么做,李烜也是支持的。
倒不是说李烜要那燕国的未来给李修涯赌这一把,而是也想争分夺秒,在有生之年见证大燕的伟业。
比起李修涯,恐怕李烜更需要这五年的时间。
姚玉轩看向韩图,问道:“若是李修涯真要这么说,那我们...”
韩图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定道:“不是李修涯,而是陛下,若是陛下真的要按照李修涯的计划来行事,身为臣子,我们也只好从命了。”
“即便万劫不复?”
“即便万劫不复!”
姚玉轩摇头笑道:“李修涯的想法太可怕了,我觉得侯爷应该找机会回燕都一趟了。”
韩图无奈叹气道:“你是想让老夫去试探一下陛下的口风吗?可是陛下不会让老夫轻易离开北境的,老夫若是擅离职守,恐怕陛下不会轻饶于我。”
“那便由我去吧,若是不知道陛下究竟作何想法,恐怕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啊。”
韩图微微点头,“也好,那就等李修涯离开海山关,你便回燕都一趟,探探陛下的口风,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嗯。”姚玉轩问道:“那既然李修涯的训练新兵不是要掣肘于我们,那我们要不要卖李修涯一个面子,将人都撤回来?”
韩图想了想,摇头道:“不着急,李修涯既然为了此事远道而来,那想必心中还是相当在乎新军的掌控之权的,若只是说两句便要让老夫放手,那也着实轻易,太便宜他了,且看他究竟能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吧。”
姚玉轩闻言怔怔的看了韩图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天位既定,侯爷你还是不要在做挣扎了,这样对谁都不好。”
韩图也明白姚玉轩的意思,却是叹道:“非是老夫要挣扎,而是怕闲儿他还不死心啊。”
“九皇子吗?”姚玉轩心中一沉。
“是啊,闲儿为了与李修涯交好也算是费尽心血了,此事几乎成了闲儿的心魔,与老夫传信无数,全部都是关于李修涯的事情,就算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闲儿恐怕也不必放弃跟李修涯相交的。”
“但是李修涯现在本就被太子猜忌,这样的境况下,他是更不可能与九皇子走得太近的。”
韩图笑道:“这老夫自然明白,李修涯又不傻,自然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得罪太子,但总要让闲儿死心才好。而且与李修涯谈条件,也未必一定是要他帮助闲儿嘛,总得让李修涯付出些东西才好,也让他知道,老夫虽然也是一心为国,但要从老夫手上占得便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管出于何种考虑,韩图都势必要借此机会为难一下李修涯的。
也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明面上韩图已经被李修涯压了一头,虽然这是李烜的意思,但这也让韩图极大的没有面子,韩图势必要找补找补。
既然不能让李烜收回成命,但至少也要让李修涯付出足够的代价,让自己也得些实质性的好处才行。
当然,韩图之所以这么做,就个人而言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李修涯官至几品都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但是对于与韩家有纠缠的所有人来说,韩图被李修涯欺压,此事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韩家在大燕经营数百年,关系盘根错节,李修涯的异军突起,还是名义上韩图的上官,这已经触碰到了韩家的底线了。
韩图若是不给予回应,这面子也算是白白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