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踏罡步斗(1 / 1)

慕惜辞静默垂手,含笑立在小院中央,清风吹拂起她鬓边的碎发,晴日为她镀了层微暖的光。

湛明轩攥紧了手中枯枝,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的半大姑娘,少顷压低了嗓音,轻轻道了句“得罪”。

少年捏着那段枯桃,忽的窜动了身形,他速度极快,树杈亦挥得又准又稳,沾了些泥点的枝杈直直奔向慕惜辞的肩窝——动身之前他便瞅准了这里,冬日的衣衫厚实,即便被树枝点在此处亦不会太痛。

他只想看看,这位国公府的小姐是否当真有能助他的能力,并不想让她受伤。

这一段枯枝在他手中,仿佛真成了把寒光凛凛的剑器,少年的剑势如龙,待那染了泥色的枝头,即将触碰到小姑娘的肩膀时他微沉了眼珠。

湛明轩以为自己稳操了胜券,下一瞬那树枝却戳了个空。

慕惜辞不知何时向左挪动了一步,而这小小的一步恰令避开了他全数的攻击,那枝条甚至连她头顶步摇上垂落的流苏都未曾碰到。

怎会?

少年微诧,他自幼习武,十八般武艺中尤擅刀剑。这般近的距离,即便刚刚的那一剑他并未用上全力,却也不是寻常武者能避得开的。

他确信自己不曾看差了眼,也确信自己未尝出歪了剑。

莫非……这只是个巧合?

湛明轩抿紧了嘴唇,顺势翻手复攻上去,小姑娘面上仍旧是那派浅淡的笑意,而他手中的枯枝又再度落空。

少年的心中惊讶万般,不信邪地连连出招,光影翻飞间数十招已过,那枝条竟从未触到她身上半点。

慕惜辞的动作不大,她的步伐轻灵而诡奇,自始至终都未出那两尺见方的土地,却能完美的将湛明轩的攻击尽数避却。

百招落罢只在眨眼,湛明轩收剑拱手,微垂了眼眸。

慕惜辞见状笑吟吟的扬起眉梢,小姑娘的脸上因运动而泛了层薄薄的霞色,她看着少年微抬了下颌:“如何?”

“小姐果然厉害,明轩敬服。”湛明轩推手行揖,起身时面上带了点点狐疑,他抻着脖子向地上望去,尚未铺设好砖石的地面多了九个浅浅的坑。

那些小坑在二尺见方的土地上排成了个规整的矩阵,她刚刚就在这里反复翻转挪腾。

“小姐,这是?”瞥见那些坑洞的少年紧锁了双眉,慕惜辞闻此弯眼:“踏罡步斗,也叫禹步。”

“踏罡步斗……那不是道士祈天作法的步子吗?”湛明轩瞠目,他原以为慕惜辞所踏是国公府某种不外传的身法,哪成想竟是这个!

“对,就是那个。”慕惜辞颔首,踏罡步斗,三迹九步,步步摘星,通达天地,驱邪避祟。

自然,单纯的踏罡步斗并不会有这么大的功效,关键在于——

“湛公子请看,我以足下之地为中宫,变震为坎,化西就南。灵琴与湛姑娘正在主屋之内,八方已变,女子属阴,又恰入坤位——”慕惜辞朗声,黑瞳澄澈如深潭静水,隐隐带了两分狡黠之意,“如此阵法俱全,您身处阵中,五感六识皆为我所扰,我再步斗踏罡,自可一招不中。”

回国公府安置下来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仔细勘察了浮岚轩院中物件排布,顺势小挪小腾的设下这暗合了九宫八卦、覆盖全院的阵来。

今日踏入院门,她摆弄那只花锄,为的就是趁人不备开启阵法。

阵法一开,院中八方之向便可为她所改,她特意遣灵琴二人入屋,为的就是将主屋所在的西北乾位硬生生变成坤宫。

这样一来,阵中八方彻底易位,原本的东化作了北,先前的北变成了西。

湛明轩没修习过玄门易术,自然察觉不到这种变化。

他以为自己瞄准了她的肩窝,实际在出招时他在那阵法影响之下,本就将枯枝向右侧偏移了三分,她再就势挪上一小步,自然吃不到招数。

躲过了第一招,湛明轩心中定然不解,她只要动作灵巧些把握好节奏,再躲去几剑,他便会因惊诧生疑而自乱了阵脚。

阵脚一乱,湛明轩必会分心离神,这时再加上全然更换的方位……他手中的剑只会一偏再偏,是以到最后慕惜辞连步子都懒得换了,直门按照阴斗踏了个爽。

要说,还是明轩这样普普通通的小孩子糊弄起来容易,墨君漓那种老狐狸似的玩意儿,根本就不配叫小孩。

慕惜辞瞧着面前陷入沉思的湛明轩,不经意想起那心眼又多又麻烦的七皇子,当即忍不住在心下腹诽了两句。

湛明轩听罢她一番话低头思量许久,终于迟疑又谨慎地开了口:“九宫八卦,玄门易术?”

慕大国师笑而点头:“正是。”

“小姐……怎会这个?”抱着枯枝的少年满面茫然,国公爷领兵打仗的确很有一套,但他从未听说过他会什么玄门之术,慕惜辞身为国公府的嫡小姐,究竟是在哪学的这些东西?

“唔,我先前被爹爹养在京郊别庄,出庄不足十里便有个道观,您可当我是闲来无事与道长们学的,也可当我是做了场十数年的大梦,梦醒后‘无师自通’。”慕惜辞呲牙,重生之事说起来未免太过骇人听闻,反倒“仙人入梦”听起来更可信点。

“这样。”湛明轩捏着下巴沉吟片刻,以面前人的聪慧,若当真铁了心要与道长们修习易术也不是不能成。

只是——

“小姐,您会这些……国公爷他知道吗?”湛明轩挠头,他先前从未听说过慕国公府有位这样厉害的小姐,今日当真头次见。

“爹爹他暂时还不清楚,以后我会想办法慢慢告诉他的。”慕惜辞叹气,这东西到底是急不得,她总不能哪日寻到慕文敬便一把扑过去,张口就是“爹,女儿会九宫八卦玄门易术”吧?

真这么说了,要不然是慕文敬以为她被风寒烧坏了脑子;要不然就是她被人当成什么上了身的邪祟厉鬼,直接超度。

这可犯不上。

“喔。”少年颔首,重新垂眸陷入了沉思,慕惜辞见状微弯了唇角:“湛公子,惜辞先前提议之事,您思考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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