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
梨花村的人看了场好戏。
徐家打起来了,先是江桂花和徐宝山吵架。
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徐家兄弟三个,老大徐金山、老二徐银山、老三徐宝山。
老大和老二都是没脾气的,和两个哥哥相反,徐宝山是个暴脾气,还是个特别好面子的,用后来的话说是大男子主义。
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还不许江桂花多话。
大嫂回家照顾亲妈,爹妈年纪又大了,他也觉得应该让江桂花烧晚饭,儿媳妇伺候公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江桂花一天下来不知道干了多少活,身上实在没力气,她不肯去,徐宝山觉得自家婆娘不给他面子。
就对江桂花动了手,这下好了。
江桂花又哭又嚎,惊动了一村人。
江桂花一张嘴碎的很,平时没少得罪人,可这种时候大家也觉得她可怜,辛辛苦苦卖豆浆还不是为了改善家里的条件。
要怪就怪徐宝山这男人实在不中用。
家里的活不肯干,也不说帮江桂花卖豆浆。
大家把徐宝山劝住了,江桂花坐在地上直哭。
徐家的晚饭后来还是张阿妹煮的,张阿妹眼神不大好,胡乱煮了一锅粥,米里的虫也没挑干净,一碗粥飘着好几条米虫。
徐家三个男人吃的都不得劲。
徐大勇吃了半碗粥就放下筷子,对江桂花说:“老三媳妇,这几天老大媳妇不在家,你就辛苦点把家里的饭煮了。”
江桂花摸了把眼泪:“也不是我不想烧饭,你也看见了我卖豆浆那么忙,哪里还腾得出手?”
徐大勇想了想,又问:“你一天卖豆浆能挣多少钱?”
江桂花心想着老头莫不是想分她的钱,目光躲闪,她含糊道:“没几个钱,就是几块辛苦钱。”
钱是她自己挣来的,谁也别想拿。
徐大勇就说:“既然没几个钱,那你就别去卖豆浆了,好好把家里的活做好,咱们家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马上就要割稻子,交了公粮之后还能卖掉不少,给阿峰娶媳妇的钱是够的。”
“可是,”
江桂花说没几个钱是不想让人分她的钱,又不是真的挣不了多少,一天十几块,一个月也有三四百的。
可她能说实话吗?
不能,说了之后指不定徐大勇就要让她分一半钱出来。
江桂花给自己挖了个坑,这下是有苦难言。
“爸,我知道了,大嫂没回来之前,我先把饭做了。”
徐大勇这才满意,还不忘说上两句:“以后别和老二吵架,村里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江桂花跟吃了黄莲一样,一肚子的苦水。
她巴心巴肺为了这个家,到头来呢……
徐家闹了一场的事陈楚楚当然知道。
但她一点都不愧疚,不给江桂花找点麻烦,她空下来就一肚子坏水算计她,眼下她自己水深火热,还有什么空管她的事?
再说了!
徐家的矛盾早晚也是要爆发的,大家都喜欢生儿子,觉得儿子多在村子上硬气,可儿子多了烦恼也多,各家都分开过了还好。
像徐家那样两个儿子跟着老人过的。
哪能没有矛盾?
江桂花也自私,自己一门心思卖豆浆,挣的钱自己藏起来,却把家里的活都丢给钱珍,钱珍又不是她家的佣人,凭啥帮她干那些。
长此以往,没有矛盾才怪。
王怜花隐约觉得徐家的这场闹事来的突然,好像就是女儿跟钱珍说了那些话之后,徐家就闹开了。
她怀疑楚楚是不是故意说那些话刺激钱珍。
陈楚楚看着王怜花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不会承认啊,她说什么了?她对钱珍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徐家吵了架之后的第二天,江桂花去镇子上就迟了,她到的时候陈楚楚的豆浆都卖的差不多了。
江桂花匆匆忙忙把摊子支开,不热的天,跑的额头都是汗,以往她早上起来只要磨豆浆煮豆浆,今天还烧了早饭,伺候一家人吃了,还得把碗洗了。
卖了豆浆回去呢?还得洗衣服做饭。
江桂花一根筋绷的紧紧的,压根没空和陈楚楚吵嘴。
陈楚楚觉得耳根子那叫一个清静。
世界真美好!
连着好几天,江桂花都来的迟了,到第四天时,江桂花干脆就没来,陈楚楚回到家里听王怜花说了才知道。
江桂花病了。
累的!
一天天做那么多事,家里没人搭把手,不累病才怪了。
起初是觉得身上没力气,在家躺了半天,后来身上开始发热,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吊了几瓶水,烧也不见退,就办了住院。
前前后后在医院住了三天。
结账时江桂花的心在滴血,二十多块钱。
她卖豆浆两天也才挣这么多。
等她出院回家,大嫂钱珍也从娘家回来了,妯娌见面跟仇人一样,江桂花红着脸冲上去,钱珍阴着脸。
“爸说了,既然卖豆浆也挣不了几个钱,那就别卖了,回头再折腾进医院去,你挣来的钱还不够付药钱!”
“你,你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钱珍笑笑,“我听不懂你说啥!”
折身进了屋里,钱珍把门一摔,阴沉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哼!
她江桂花想撇下他们自己挣钱,想得美!
凭啥江桂花出去卖豆浆一天挣好几十,她就要在家里伺候她?
要么钱分一半,不肯拿出来也行,大家都别挣!
江桂花的豆浆生意坚持了不到半个月就黄了。
对此就连陈楚楚也觉得意外。
她只是想让江桂花没心思嚼舌根子,没想到钱珍不是个好惹的,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有这样的手段,愣是把江桂花的营生给搅黄了。
其实如果她们妯娌两个能商量好,互帮互助,也是能把这生意做起来,哪怕一天二十,一家也能分十块。
一个月三百,那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自然,别人家的事陈楚楚可没傻到去插一脚。
过了十月,马上就是农忙秋收的时候,田里的稻子成熟,黄橙橙的一片,机器不发达的年代,需要人力先把稻子割下来,扎成一捆一捆运回去,再脱粒晒干,装进麻袋里。
这是一项大工程,事关家家户户第二年一年的口粮,谁家都不敢怠慢了,陈家今年没有男劳力,王怜花更是绷紧了弦。
“欢欢,你学校要上课,你就尽管去上课,别担心家里,至于楚楚,妈这几天要收稻子,就不能帮你磨豆浆,你自己辛苦一点,中午回来把饭烧了。”
“妈,家里那么多稻子,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可以跟学校请两天假。”陈欢又对陈楚楚说:“你照常去卖豆浆,收稻子的事交给我和妈。”
陈楚楚手一摊:“我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