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盛宴的一颗心,一瞬间就凝成了冰。
方才在沁凉的海水中,都不曾感受到的冷意,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密密麻麻地将他的整颗心包裹。
他更觉得可笑。
他竟然会为,这个一次次背叛他,杀死了他至亲的毒妇心疼!
他这所谓心疼,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傅盛宴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残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痛不欲生的唐柚。
“唐柚,抱着自己至亲的尸体,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滋味,怎么样?!”
看到唐柚的眸光,疼痛到破碎,傅盛宴继续凉笑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费尽心思,也要找回这老头的尸体?”
“我就是想要你也尝尝,看着自己的至亲,惨死在你面前的滋味!”
“傅盛宴,你这样,有意思?”
心中太疼,唐柚没有力气去跟傅盛宴争吵,她只是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
“有意思!”
傅盛宴冷笑着将脸别向一旁,无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唐柚,看到你疼,我也就开心了!”
“唐柚,你哥哥死了,你生的那个野种死了,这老头,也死了!”
“这,便是你心肠歹毒、水性杨花的报应!这是你杀死柒柒的报应!唐柚,你罪该万死!”
报应啊……
唐柚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唐老头缺失了两根手指的左手,泪流满面。
如果这个世上,真有报应,她会走到这一步,应该,都是她爱上傅盛宴的报应。
她爱上他,遭到报应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爱上他,她不会满心欢喜嫁给他,她不会怀上他的孩子,她也不会为了救柒柒,被全世界误解。
也不会在那座牢笼中,度过生不如死的半年。
傻哥哥和爷爷,也不会陪着她来到这座没有人情味的城。
不来这座城,傻哥哥便不会被夏晚晴等人残忍杀死,爷爷也不会为了救祁景萧在这么冷的冬日,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这,都是她孤注一掷、错爱一场的报应啊!
可,错的人是她,这报应,哪怕千刀万剐,也应该是在她身上,为什么,绝望惨死的人,是爷爷他们!
她后悔了,后悔爱上这个从不曾给过她半分信任的男人,可不管她怎么悔不当初,爷爷,都回不来了。
“唐柚,你在意的人,都死了!下一个,也该是你了!”
傅盛宴抬起脚,他转身,黑色的纯手工高定皮鞋,在地上,踩下一个个冰冷的脚印,“早点死啊!别等我没了耐性!那样,我会亲手送你上路!”
“小舅舅!”
傅盛宴这话越说越过分,纵然程千帆十分惧怕自家小舅舅的武力值,他还是忍不了了。
尤其是,唐柚已经是濒死之躯,他这话,听在程千帆耳中,仿佛是诅咒。
“我不许你这么说柚柚!柚柚她一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
傅盛宴顿住脚,他笑得薄凉而又讽刺。
她子孙满堂,和程千帆,或者,那些乌七八糟的野男人么?!
她做梦!
冰冷的唇角勾起,傅盛宴一身残忍,仿佛索命的阎罗,“一个罪人,一个杀人犯,也配长命百岁?”
“唐柚,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我等着看你,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傅盛宴猛地转身,笔直的长腿迈出,他再也没有回头。
在无人看到的时候,他再一次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也不知道,他和唐柚之间,这到底是怎么了。
曾经,最相爱的两个人,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对方面前,可现在,他们活着的唯一意义,好似只剩下了伤害彼此!
一段炙热的情,到最终,只剩下了伤害,可也,真悲哀!
唐柚攥着唐老头的手,一直不停地掉眼泪。
心里太疼,眼泪不值钱。
她现在,好似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流干眼泪,可以把唐老头换回来,唐柚愿意。
哪怕用自己的命把他换回来,她也愿意。
可世间,没有这种交换。
还是程千帆提醒她,让爷爷走得体面一些,她才没有再继续抓着爷爷的手,让眼泪决堤。
爷爷身上有很多伤。
她得,好好清理爷爷的身体,给他换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体体面面上路。
给爷爷换衣服的时候,唐柚的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掉。
罗文斌他们对爷爷的折辱,比她想象中的,更残忍。
她真后悔,昨天晚上,没有直接送罗文斌等人上路!
从火葬场捧回爷爷的骨灰,唐柚哭到几乎昏厥。
人活一世,到头来,留下的,不过就是这么一抔灰。
唐柚长大的那个小村落,都是在人火葬后的第二天举行葬礼。
唐柚打算明天,给爷爷举行葬礼。
她抱着爷爷的骨灰回到地下室,整理他的遗物,她想要选一些衣物,给他陪葬。
唐柚从爷爷的枕头下面,翻出了厚厚一摞报纸。
确切的说,是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用胶水黏在一起,粘成了厚厚一摞。
上面,都是关于祁景萧的新闻报道。
看着这厚厚一摞剪报,唐柚的眼泪,又无声无息滚落。
爷爷那么在意祁景萧,他一定希望,他能参加他的葬礼。
唐柚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她要,让祁景萧,来给爷爷送葬。
她知道,祁景萧忘了他们,可这一次,爷爷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他的生机,哪怕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头,他也应该,去爷爷的坟前,鞠上一躬。
祁景萧现在在医院,唐柚放好爷爷的骨灰,就带着那一摞剪报去了医院。
车祸中,祁景萧撞到了头,后来被那几个凶徒追杀,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他现在已经醒来。
一进病房,唐柚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祁景萧,以及坐在床边,正体贴地喂他喝粥的顾雨微。
顾雨微抢了唐柚从大火中救了祁景萧的功劳,她心中有鬼,看到唐柚,她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明显的阴霾。
“萧哥哥,爷爷没了……”
看到祁景萧,唐柚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了下来。
祁景萧对唐柚有印象。
她就是那天晚上在白露为霜,揪住他袖口,向他求救的女人。
而她,显然跟那个不要脸的老乞丐,是一伙的!
“你明天,能不能,去参加爷爷的葬礼,送他最后一程?”
唐柚这个要求,真的一点儿都不过分。
她以为,祁景萧不会拒绝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是听到他开口,“一个不知廉耻、张口就问我要两百万的老乞丐,我不送他坐牢,便已经足够仁慈,我为什么要去参加他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