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代施法祭出了一本泛着金光的文书,文书悬浮空中飘到至望舒面前。
他认得,那是天界的篆刻文书,上面记载的是天界发生的事,且记载详尽,事无巨细。
“从何处得来?”
“属下以五百年修为,换得这一幕真像,还请尊上过目。”
望舒翻开文书,寻见了关于月神族奔月一事的记载。
“天道十万三千八百三十年,天历初九。妖界统领者赤狐族妖王帝羲寻天帝,告月神族修为已远超妖界众生,于妖界作乱惹得动荡。月神族妄图侵占迷蒙山涧作为他们的领地,若让他们得手,届时修为精进的他们怎会安于现状?便极有可能会进攻天界。
天帝卜算,预测月神族日后当真会成为天界的威胁。遂与帝羲联手,给予月神族飞升成仙的机会,又东起蓬莱岛悬浮月上,唤作月神境。以月之精华滋养月神族修炼,实则是以月之引力将其束缚。只待千年后月神族与皎月再无法分割,便将整族吞噬,转而将其灵力归天界所有。”
后面还记载了许多天帝联手帝羲给月神族下套的细节,望舒合起了文书没有再看下去。
“尊上看过,也该明白月神族落得今时今日这般田地,要将‘功劳’记在谁的头上了?”
当年月神族和赤狐族发生冲突的事望舒很明白前因后果是什么,是月神族侵入了迷蒙山涧不假,但他们也是为了可以生存下去。
妖界灵力充沛的地方并不多,与人间一样,富饶之地永远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未有过先来后到一说。
月神族的实力在狐族之上,当日要将狐族赶出迷蒙山涧此举无可厚非。
但错就错在,望舒的父皇巳月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残杀了太多的无辜妖灵,惹得妖界震怒,联起手来对付月神族。
这件事究其根本,是月神族先对不起狐族。当日若是狐族大败,想来今日,狐族恐怕也就不会存在于世上了。
所以他能明白帝羲为何要和天帝联手起来陷害月神族。
他也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族众过得好罢了。
即便知道了这件事和狐族脱不了干系,即便知道了如今自己的族众所要面临的危机,望舒还是不能狠下心来,打破神魔之隙的封印,挥军进攻狐族。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昭华。
他是真心喜欢昭华,而这份喜欢,并非是在入宫后才有。
*
前任首领巳月身死后,将月神族的王位传给了他唯一的子嗣,便是望舒。
望舒继位后,修为一直不能得以突破。虽然他继承了巳月的全部灵力,实力已经强大到连帝羲都仅仅是与他伯仲之间。
但这些对他而言还不够。他需要更强,需要有足以抗衡天界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的族众。
而要突破当下境界的唯一办法,便是得另一重身份加持。
神、仙、魔、妖、鬼、怪、人,这七界之中,他必得获得任何一届皇者的加持,才能突破瓶颈,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而他不管投入任何一界,脱离了自己本身的躯体便会丧失十分之九的妖力,一旦被发现了身份便极为凶险。
这七界唯有人界相对而言比较安全,故而望舒一直窥探着人间的情况。
那时的人间三分天下,大元、西凉和南蛮三足鼎立,于是便选择投身入西凉,助西凉多夺得天下。
他附身在了西凉王的小皇子百里望云身上,在七岁时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唤作百里望舒。
他少时随人间的父皇狩猎时,遇见了正在渡劫的昭华。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只赤狐是妖的身份,所以逼退了围困住昭华的渡劫阴火,将她带回了家中饲养。
一开始他不过是想寻个乐子,但在和昭华的相处中,他渐渐发觉自己深深地被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所吸引。
情根始然,他却毫不自知。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原本一直和西凉势均力敌的大元,不知怎地突然变得实力雄厚起来。
元军挥军压境,打了西凉一个措手不及。
沙场之上,一名身着飒飒红衣的女子引起了望舒的注意。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昔日救回来的那只叫做赤赤的小狐狸精,而在她身旁与她并肩依偎之人,便是她那时的夫君,元慕。
望舒这才知道,原来昭华爱上了元慕。她为了帮助元慕夺得天下,利用自己的聪明谋略以及高深妖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地步。
眼见西凉无力反抗,最终只有臣服,望舒离成为人皇的距离不知又远了多少。
后来西凉王离世将王位传给了他,他便谋划伺机潜伏在元帝身旁。
那时他听闻了昭华为了元慕自毁内丹,最终又被元慕狠心处死后,更是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
也没想到后来他入宫后,居然能再次遇见昭华。
不过他已经换了面容、换了身份,成为了宋昭。
她对元慕也再不存情谊,入宫也只是为了复仇,取回自己的魂魄而已。
在此番长久的相处中,望舒渐渐为昭华所吸引。
情爱一事,本就不知所起。若非要问一句他究竟喜欢她什么,那唯一的答案,可能便是样样都喜欢。
在夺得帝位后,望舒本可以直接返回月神族完成自己破境的修炼,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昭华已经怀有了他的子嗣,而他也清楚的知道,若昭华知晓他是月神族的首领,昔日月神族与赤狐族的纠葛恩怨,定然会成为阻碍他们的鸿沟。
所以他便想以凡人的身份陪伴在昭华身边,能多一刻便是一刻。
只是他也低估了凡人对于昭华的伤害有多深,她已经无法再去敞开胸怀的相信一个凡人男子,亦或者说,她已经无法再将自己困闭的心打开,去接受任何一个生灵的爱。
当一份爱变为了枷锁,望舒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予她自由。
如今昭华可能已经回到了迷蒙山涧吧?
她本该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只可惜她的这份安稳,可能在不久之后,便又会被自己毁于一旦。
想到这,望舒的心莫名一揪。
那是一种比亲手将昭华推出自己的世界,还要窒息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