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死后,棠惢被宋昭接回了宫中。
她修为大损,但却不影响看见宋昭的下一缕魂魄在何人身上。
这日,元慕欲往帝陵祭祖,临行前陪宋昭用了离宫前的最后一顿晚膳。
“朕此去来回五日,你如今月份大了,平日当多卧榻静养少些走动。若是想去御花园赏花,便让八抬的轿辇护着你去。你如今金贵,多走两步路朕都担心。”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宋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垂眉眼娇笑道:“女孩子家才娇贵些,男娃娃是经得住的。”
“这......”元慕的眼底满是欣喜,他抚摸着宋昭的小腹,问道:“太医诊下了?是个皇子?”
宋昭略有几分害羞地点了点头,“是。”
“好,真好!天佑大元,祖宗显灵保佑!从前朕失去过那么多孩子,如今嘉妃给朕生下了盼儿,你又给朕带来了一个皇儿!好!”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欢喜。
欢喜到丝毫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竟会做了便宜爹。
“等你平安诞育皇儿,朕便立你为皇贵妃。等皇儿年长一些,朕答应你,会立他为太子!”
宋昭心如止水,却还得表现出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样。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元慕会立宋昭的孩子为太子而不立嘉妃的,也并不是因为元慕有多喜欢宋昭,而是因为如今的宋昭背后已经没有了母族的支撑。
他是一个嫉妒缺乏安全感的人。
他深知自己没有本事,也知道这江山是昭华替他打下来的,自己不过是捡了现成便宜。
因此,他会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给这个国家朝局带来动荡。
在他眼里,任何效忠大元的忠臣都是有目的的。在他眼里,所有人都要夺他的江山。
说他敏感多疑吧,他又那样明目张胆的重用望舒。
或许这人脑袋里是装了一滩屎吧。宋昭也懒得猜度。
好容易应付着元慕吃完饭将他送走,方准备好好儿歇上一会儿的宋昭看到了棠惢脸上忍不住的笑意。
“笑什么?”
“主人,您马上就能重塑内丹,重新为妖了!”
“什么意思?”
“您剩下的一魂一魄,都在狗皇帝的身上!”
都在他身上?
宋昭默声须臾,忽而笑了,“我倒从未想过,他身上能附着我两道魂魄。当真是人皇,令人意外呢。”
“主人打算如何做?”
打算?
宋昭没有打算。
只是她保了那么久的望舒,如今也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元慕是人皇,便是人间的王。换句话说,他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帝羲在妖界的存在是一样的。
他气数未尽,宋昭并不能对他做出任何事来。
可望舒不同。
他埋伏在元慕身边这么久,处心积虑费尽心机,为得就是夺了元慕的天下。
成王败寇,届时天下易主,元慕就不再是人皇。那么他的命便贱如草芥,不必费吹灰之力,想取便能取来。
盼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大仇得报的一日,宋昭长舒一口气。
她看向窗外宫墙深深,想起了自己初入宫时的一幕幕。
那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妖。只觉得自己爱上了一名男子,便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替他成全所有。
尘世间不过十载的洗涤,足以令她成长许多。
与人相比,妖或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纯粹的存在。
为了庆贺宋昭即将能重塑内丹这一欢喜事,棠惢特意下厨给宋昭做了一桌子好菜,皆是宋昭的口味。
主仆二人同桌而食,又饮了些酒。
棠惢问宋昭,“主人重新为妖后,当真不打算回迷蒙山谷吗?”
宋昭饮尽一盏,而后苦笑道:“回不回去有什么区别呢?在哪里不过都是换个地方继续修行罢了。我说过,待我取回内丹,便会同你一并去游遍天下河山。这一世,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狐族的实在太多,与其说我不想回去,倒不如说我是没有那个脸面回去。”
“主人多虑了。帝羲大人对您向来看重,父女之间闹出什么矛盾来,气头上说了什么不走心的话,主人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我从未怪过父皇。”宋昭低下头,声音变得很弱,“我只是恨自己罢了。”
想起许多从前事,懊悔与不甘一并涌上心头。
心情烦闷时,酒便成了解忧的良药。
宋昭多饮了两杯,隐隐觉得有些醉意,便早早歇下。
于睡梦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燥热,仿佛被火烧灼一般。
她猛然睁开眼,只觉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抬手抹了一把汗,忽而惊觉身边躺着一名陌生男子。
她吓得不轻,呵斥道:“大胆狂徒!不要命了!?”
下一刻,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立在门外的,是元慕与一众后妃。
而他们瞧见的,则是宋昭衣衫不整的与一名狂徒躺在榻上。
“放肆!你放肆!”
元慕怒不可遏,几乎是从嗓子间挤出了哨音。
因怒,他脸上的每一处肌肉似乎都在颤抖着。
不等宋昭开口辩驳,躺在她身旁的男子被元慕的吼声惊醒,一个骨碌滚到了地上,跪地叩首道:“皇......皇上?您怎么会?”
他回头看一眼宋昭,压低了声音问道:“贵妃娘娘,您不是说皇上离宫这几日都不会回来吗?”
宋昭也被面前的一幕给整懵了。
她凝眉肃声道:“你这登徒子,本宫不认识你,你是如何来本宫宫中的?”
“贵妃娘娘,您不能下了床就不认人呐!?不是您说的想念奴才,让奴才来陪您的吗?”
男子说完这一句,冲元慕不住叩首,“皇上恕罪,是贵妃娘娘以奴才合家性命要挟,奴才才会一时错了主意,奴才......”
元慕一脚将男子踢开,径直走到宋昭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这贱妇!朕哪里对不住你?看不出你竟如此****?有着八个月的身孕,竟然还想着偷欢?你只当朕离宫了,便如此明目张胆!?”
元慕的力道颇大,几乎掐得宋昭要断了气。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便是为人责打,她也有能力将这样的伤痛转移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
可如今,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丧失了妖力,与凡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