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山羊,其实没多少肉,老高送过来的只有四五斤。陆羽家里有“六个半”人,其中几个还是特别能吃的主,所以这点羊肉,就不用分一些送陆明了,陆羽决定晚上全部吃掉。
酸菜是前段时间腌的,因为那时候天气还很暖和,怕腌多了会坏,所以家里就只有一坛。酸豆角倒是一直腌一直有,不过那东西时候只吃生的脆的,当然不能用来和羊肉一起煮。
羊肉被切成一片一片的,骨头也剁碎了,先熬煮了,做火锅的汤底。
佐料几乎没有,好在调料不少,所以羊骨煮的汤底,还是很鲜香的。汤锅架在炉子上,酸菜和羊肉都切好装在盘子里,都放在桌上,想吃就往汤里放。
因为担心一个菜不够吃,陆羽还烧了一条鱼,他家里鱼不少,但这天天吃顿顿吃的,现在剩下的也不是太多了。
言溪定看着桌上的羊肉和酸菜,说菜太少了,煮起来没意思,于是就去了后院,摸摸索索着,想找点别的蔬菜。
比起一般人,言溪定就没那么怕冷,并且他眼力也不错,翻翻捡捡的,倒还真让他在雪底下翻出了一个冬瓜。那冬瓜被冻的硬邦邦像块石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言溪定很高兴,又指挥陆羽去切冬瓜,说要切成块,不能太薄,不然热汤一煮就会化掉。
言籍白说言溪定没大没小的,叫他自己去切。不过最后还是陆羽去切的,冬瓜不小,一顿吃不完,陆羽砍下来一块,切了一盆。
陆羽不怎么喜欢吃冬瓜,但也不讨厌。在所有的瓜类菜蔬中,如果煮熟了,陆羽最喜欢吃丝瓜,最讨厌南瓜和黄瓜。不过黄瓜生吃好吃,西红柿也是(我就喜欢吃生的黄瓜西红柿,很少吃熟的)。
其实在这个天气,在这个世道,在这离奇寒冷的九月,一家人能围坐在一起,吃着新鲜的,滚烫的羊肉,那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陆羽很满意,对自己和言家人的处境很满意,但又有些难过,因为这世上,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时时刻刻都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羊肉好吃,酸菜也不错,但冬瓜不好吃,连陆稼鱼都不喜欢吃煮熟的冬瓜。
……
第二天早上从陆明家回来,陆羽就扛着铁锹,要去开窖取炭。
窖口被土砖和泥巴给糊住了,陆羽用铁锹在泥墙上戳了一个窟窿,立刻就有一股炽热的气流夹杂着火星从窟窿里喷了出来。
陆羽有经验,避开了热流,又戳了几下,挡住窖洞口的泥墙就塌了。
炭窖里的木炭还是暗暗燃着的,洞口被打开后,接触了空气,立刻就生起了明火。陆羽不能让炭火一直烧下去,不然炭会自己一直烧成灰烬的,于是他用铁锹铲了好几铲雪洒了进去,扑灭了炭火。
于是炭窖里就浓烟滚滚起来。
等炭窖中的浓烟消散了,炭火熄灭了,陆羽又把木炭掏了出来,晾在雪地上。天气太冷了,雪一直不化,热炭洒在上面,才能融化最面上的一层积雪。
炭沾了水也不怕,只要水不是很多,炭都是能烧的。
五担不是特别干的木柴,只能烧出三麻袋的木炭。陆羽自己是要留一麻袋的,陆明也要送一袋过去,一家一袋多,至少能用到年底,而剩下的,和另一座窖洞中的,陆羽决定都送给梁艮。
午饭之前,陆羽去了镇上,把木炭送给了陆明和梁艮。
梁艮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平易近人”了,陆羽送炭过去,他只谢了几句,没一直道谢。
陆羽问梁艮,镇上的那些老人孩子怎么样,其他人怎么样,梁艮和他手下的人怎么样。
梁艮摇着头叹着气说,天太冷,镇里有几个老人生病了,病的还不轻,整日整夜的咳嗽,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陆羽心情沉重,面色凝重,说自己回去弄点药过来,看给那些老人们服下,会不会好些。陆羽想起上一次瘟疫的时候(不是鸡瘟那次),镇里好些个孩子都喝了自己的血,这些个孩子,应该不容易生病。
不知道生病的老人到底有几个,陆羽也不知道该放多少血给他们治病。回到家,陆羽悄悄的在厨房烧了一些开水,然后倒进了一只海碗里,倒了半碗。
接着,陆羽割开自己的手腕,往海碗里放血。
那一次在平泽湖天海帮那边,陆羽割腕放血,当时血流如注,像止不住的溃堤一般疯狂的向外喷涌,把陆羽和言溪安都吓坏了。
而今天放血,陆羽又是血流如注,一下子就放出去了很多,很快就将海碗里的热水染燃的通红通红。
陆羽止住了血,皱了皱眉,暗道:“上次放血给稼轩治病,也没像今天这样,我这是咋了?有时候就会血流极快,有时候又会慢下来么?”
陆羽脸有点白,头有点晕,身子微微有些发冷,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再适合再放血给人治病了。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处理碗里的血汤,言溪安进来了。
言溪安看到陆羽脸色发白,又看到案板上的那碗血汤,就蹙着秀眉问陆羽:“大叔,你又放血了?”
“是啊,镇上好些人生病了,我不能不管。”陆羽露出一个笑容,又说自己没事。
“你脸都白了,还说没事。”言溪安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说道:“大叔,你不能放血了,你虽然修为高,可毕竟还是个人啊,又不是‘水库’,有放不完的血。”
陆羽笑道:“是是是,那我以后不轻易割自己放血了。”
言溪安点点头,又问他:“镇上谁生病了?”
“我刚才去镇上,梁艮说好些老人都病了,怕是熬不过这‘冬天’。”陆羽说:“他们都可怜,我想帮帮他们。”
“唉。”言溪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海碗里的血汤,当然不能就这么端到镇上,送给梁艮。陆羽想了一下,想出了个主意,就将血汤冻住了,冻成一颗一颗的血丸子,装在碗里,用布包了起来。
陆羽也没数丸子有多少颗,反正看着是不少,他希望足够那些生病的人服用。只是这丸子到底有多大的功效,陆羽也不清楚。
送药是言溪安和陆羽一起去的,她担心陆羽身体不舒服,说要去照顾他。
梁艮没在镇守衙门院,而是去了一户生病了的老人家中。陆羽不方便端着血丸子去找梁艮,就请衙门里的一名官差,去将梁艮叫了回来。
陆羽离开敦临镇并没有很久,梁艮见他这么快又回来了,并且还带着言溪安,就觉得很惊讶,他问陆羽,是“飞来飞去”的么?
陆羽笑了笑,说自己回去拿了些药就赶过来了。他把装着血丸子的海碗放桌上,对梁艮说:“梁守备,这些是我以前弄的药,里面有一些‘灵兽’的血,应该对病人是有些作用的。就请你分发给生了病的那些人,叫他们冲热水将丸子化开,再趁热喝下。”
估计梁艮也在怀疑,这红褐色的,透着一丝丝血腥气的丸子是否真的有用,他看了一眼血丸子,又说:“烫开了服下就行,不需要药引子么?”
“不用了,烫开了服下就行。”陆羽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家里就这些了,这些东西要是没用,那我也……”
“陆先生所赠,肯定是有用的。”梁艮又吩咐手下,让他们将血丸子拿去分给镇上生了病的那些老人们。
一名官差过来端血丸子,陆羽忽然说:“梁守备,这丸子治病有些效用,就是无病,服下也有些益处,不如你和你手下的兄弟,每人都服一颗吧。”
“这样么?”梁艮犹豫了一下,又叫手下人去准备开水和碗。
血丸子就是血汤冻结凝固形成的,本质就是一坨冰,所以放进碗里,再用开水一冲,很快就又化成一滩血水。只不过血丸子中本来含有的血就不足一半,再用开水化开,碗里的颜色就红的不是很浓郁了。
梁艮先喝完一碗,然后舌头舔了舔嘴巴,接着对陆羽说;“是有点血腥味,还有点甜。”
这不是第一次被人说自己的血是甜的,陆羽有些好奇,甚至想回去尝一尝自己的血。
言溪安在一旁说:“这东西我以前喝过,喝了之后,我就再没生过病啦。”
“哦,真是这样么?”梁艮似乎更相信言溪安,于是又叫手下都来喝一点。
看着梁艮和他的手下,每人都服下了一颗血丸子,陆羽安心了许多,他知道梁艮是现在敦临镇上百姓的依靠,只有他好好的活下去,镇上的百姓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陆羽和梁艮说了一会儿话,顺便等那出门的官差把碗拿回来,他还要带回家,家里饭碗不少,但是海碗却没几个,不能送人。
说了几句话,拿了海碗,陆羽就和言溪安告辞离开了。两人走在镇上,言溪安说不想现在就回去,想要在镇上逛逛。
陆羽却觉得镇上没什么好逛的,冰天雪地,冷的要死,估计不会有开门做生意的店铺。不过言溪安说想逛逛,陆羽当然不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