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沐在操场上找到那个将整个身形淹没在茂密草地上的少年时，猪头少年整个人看向天空的眼眸里都覆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死色。
介于他视力远超常人，即使是其身上一点点的变化，陈沐也能很敏锐的发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他最终躺在白端云旁侧时，陈沐憋下去了心中话语。
秋天是长草的季节。
即使今年放暑假之前学校已经组织过一次操场除草，仅仅只是两个月的时间，野草又再度淹没了整块操场，再不见当初一丝焚烧痕迹。
陈沐学着白端云此时眯着眼看向天空的样子躺在草地上，吹着此时略显凉爽的秋风，静静等着身侧的这个少年从这个状态恢复过来。
“沐子，你平时是不是经常看小说来着？”，许久的沉默之后，白端云忽的从旁侧捻起一根野草丢入口中，大大咧咧的咀嚼起来。
“怎么，你这个样子，是学人家萧炎？”，对于白端云这个略显没头没脑的问题，陈沐并未理会，而是双手枕于脑后看向此时天空。
“小说终究还是小说，哪里有什么三年之约，人又不是牛和羊，没事啄着个草干嘛？”
“我想在那本小说里，他当时啃着野草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白端云摇了摇头。
在一二年这个时代，正是网络文学的黄金时期，各种各样富含想象力的作品层出不穷，亦是催生了挺多像白端云当初那样的中二少年。
“小说终究还是小说，现实终究还是现实，小说里药老能以灵魂体长期存活，而现实里人死了不过就是一捧黄土。”
白端云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又将脑袋往陈沐所不能注意到的右侧偏了些许，嘴里咀嚼野草的动作更甚了几分。
“沐子，你家大爷他，是得了肺癌吧，以前听你说过，怎么我今天看气色倒是挺好的？”
“大爷他心态好，所以平日里看不出来这些，而且这几次去医院检查病症也比以前好多了。”
对于身侧猪头少年的这句弱声问询，陈沐暗下了些许眸色，选择以一个小小谎言将其遮盖过去。
其实细细一想，哪里有那么多对周围全不关心的人在呢，即使是白端云这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孩子。
每天每天从早到晚的陪伴和相处，足以发现一个人身上的细微之处，即使是一抹微笑的改变也同样。
“心态好，真的能让一个人的气色变得这么好吗？”，白端云晃了晃头，表示对陈沐的话不太相信。
“老余他，心态就挺不好的，就只是一个感冒，就把自己给搞成这样——”
“老年人，平时得多出来逛逛，没事晒晒太阳啥的——”
“没人能劝得动老余，就是他自己的亲女儿也一样。”，白端云不为所动，并不屑的撇了撇嘴。
“跟着老余在铺子里的这几个月，他家里人其实来看过她几次，结果都被那个老家伙给轰了出去。”
“在这一点上，老余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倒是和今天你家大爷开会时有点样，怪不得能扯到一起。”
白端云语速极快的说完这么两句，又将本以偏向另一边的脑袋瓜给埋进草地里更深了些。
“老余这个家伙，平时就喜欢板着张脸，就连医院的检查单都给藏得死死的。”
“感冒，会好的。”，陈沐拍了拍身侧白端云肩膀，随即无奈的安慰出声。
“是的，感冒，会好，只要吃很多药，很多很苦的药。”
猪头少年躺在草地上动了动耳朵，又很是自然的从旁侧再扯一根野草嚼入口中。
“我一直都觉得，不管是多难的事情，只要去尝试，总会有成功可能。”
“就像是沐子你之前让我下载的那个游戏一样，即使到现在我还撑不了十分钟，但总有一天我会通关。”
“额，那一关，可能并不需要击杀所有噬……怪物来着。”
“那种怪物，一看就不像是我们星球上的生物，是叫……噬极兽吧。”
“总之，我会试试的，总有一天，会把那关的噬极兽都给消灭干净。”
白端云恍若没听见陈沐话语，反而是兴奋的捏了两捏拳头。
“对了沐子，那个游戏，你现在打到第几关去了，按照沐子那变态的游戏技术，是不是已经通关了？”
暑假的时候，白端云这个家伙偶尔会趁休假期间和陈沐一起去网吧打上几把游戏，结果无一例外是被陈沐完虐。
“这个……没有。”，和其相处许久，陈沐已然习惯了其转弯得像是过山车一样快的脑回路。
“才刚刚打到第五关来着，不知道这个游戏一共有多少关。”
陈沐见状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台红色按键机，但只是看了一眼游戏图标便被其迅速关闭。
第六关开启时间是九月十三日，距离今天还有足足五天时间，现在理会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道……有多少关吗？就像是我不知道老余他究竟要吃什么感冒药才行一样。”
白端云再次将嘴里的那根野草给咀嚼得稀巴烂，随即含糊不清的朝着陈沐扭过了头。
此刻身侧少年那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脸上全是哀色，就连眼眶也被覆上了一丝丝微红。
“沐子，我知道的，你不是一般人，你其实……有着特殊能力吧。”
猪头少年忽的死死抓住了陈沐手腕，其力度之大几乎要让陈沐胳膊挤压出红痕。
“其实不用在这种事情上瞒我的，我都知道的——”
“你家大爷的病，是被你用特殊能力治好了吧，肯定是这样的对吧！”
“不管是需要什么代价，只要能救救老余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就算是那种药再苦，苦到吃掉身后这片操场的野草都可以！！！”
白端云再次加重了些许语气，其幼稚天真而又严肃认真的语气交织在一起，倒真像是小说主角似的激昂发言。
“抱歉，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陈沐见状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在白端云期待眼神中无奈的摊了摊手。
“就像白妹你那个一直无法通关的游戏一样，有些事情强求是没有结果的，或许只能选择学着去慢慢面对。”
语止此处，陈沐轻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此时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亦是将恍惚目光移向远处略显刺眼的秋日午阳。
“或许这就是现实，但这也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