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悬山脚下，原风吟黑着脸，身后跟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小黑人，揪着他衣角死活不放。
“撒手！”
“不撒！”
“给我撒开！”
“我就不撒！”
原风吟：………
“你都跟到这儿了，我还能把你丢了不成？”
原西拉了拉快遮住眼睛的黑布，怨念地望着他：“哪回你没把我丢下！”
“每回出来找娘你就把我丢下，不光丢下，还得让我帮你买瓜子买果脯买点心……”
“我长这么大，还没干过什么正事儿，一天天光给你跑腿了！”
父女俩一个抱怨一个烦躁。
“反正这趟我就要跟你过去！天玄门同门残杀还放红烟的消息还是我跟你说的，你出来查看情况居然不带我，给你准备夜行衣你还踹我！爹你有没有良心！”
原风吟甩了甩，也没甩开这个牛皮糖，简直烦得要命：“没有，你爹我的良心已经跟着你娘走了！”
原西瞬间委屈，小脸挂着黑布眼泪汪汪看着他，黑布下嘴巴明显止不住地往下撇。
原风吟：…………
要死，简直跟她娘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
“行了行了！跟紧了！”
放了召回红烟，这几天往天玄门跑的人怕是不少。
碧落山庄灭门后，武林天玄门地黄阁一南一北分立，中间分布其余蠢蠢欲动的小门小派。
这帮名门正派，表面上自诩高风亮节，实际上跟他闺女时常买果脯的那家老大娘差不离，东家长西家短，哪门哪户但凡有点动静，恨不得把底儿都给挖出来。
侧耳细察，夜风里果然有不少各派轻功掠过的人影。
他一把揪住闺女，往上一跃，踏入悬山层层石梯，月影正上树梢时，成功在天玄门一处石樽落脚。
夜色下，石梯中路，宋郁华隐在一方石洞里。
红烟一出，各派查探消息的人是一个不少地派过来了，可进不进得去难说。
天玄门自成一门的天罗地网在前，尹东来异于常人的防备心在后。
果然，一刻钟后，原路返回的人影占了大半，在上达云霄的石梯间穿得精疲力竭，分散在石梯各处歇息。
听着呼吸节奏，不下二十人。
整个江湖门派怕是来全了。
宋郁华靠着石洞，望着前方的月色，单手敲三声。
石洞壁“咚咚咚”三声两长一短落下。
一刻钟后，从石梯某处传来迟疑的一声敲击。
宋郁华垂眼，一声清脆的布谷鸟声回应。
两秒后，宋郁华身边落下了两道人影。
原身外祖开创青崖剑派，碧落山庄灭门后被旁系夺权，一整套暗语倒是流传下来。
月色下谁也看不清谁，只有三道清晰的呼吸声响起。
宋郁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刻意压低的男声只入了两个人的耳朵，但借由内力，无形中穿透石壁。
“天玄门十三弟子只召回了尹瑞雪一人，这是我沿着山崖寻到的一张招式图，你们拿回去给掌门看，我怀疑是当年碧落山庄灭门后消失的玄法秘籍。”
这话一落，不说眼前这两个青崖剑派探子呼吸一滞，石洞外二十几道呼吸声更是戛然而止。
玄法秘籍？！
缓了好几秒，才缓缓吐纳。
十五年来，人人谈论起碧落山庄这桩灭门惨案，都说是宋老爷子怀璧其罪，身怀玄法秘籍，不知道被哪方人马盯上招来横祸。
而当年尹东来借原风吟的一排风潇银针对她的说法则具体些，说是原风吟为了玄法秘籍刻意接近。
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尹东来更是主动对外瞒下了这一桩，只对外说是不明人士烧杀抢夺。
可对于知晓“内情”的她来说无异于毁天灭地的打击。
一桩叛逆的爱恋，给家里招来了灭门之祸，这就是折磨她十五年，午夜梦回都惊惧不已的痛苦。
十五年过去了，同等的惊惧也该让尹东来尝尝了。
身侧刻意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兴奋。
“所以……玄法秘籍现在落在了天玄门手上？”
宋郁华假意哼了一声：“你将这张招式图拿回去给掌门鉴定一二，如果是真，尹东来这个老东西身上可有的扒。”
“若整一册秘籍真在他手上，他却密而不发，咱们派可首当其冲。”
“毕竟碧落山庄已经灭门，传承自然要落到我们青崖剑派！”
不用宋郁华多说，这两人一唱一和就顺了下去。
借着月色接过她手里这一页招式图，两人立刻飞身跃下石洞。
而宋郁华退回石洞，又一刻钟后，石梯上陆陆续续飞下去二十来个急促的人影，全是回各自门派报信的架势。
江湖消息，真不真假不假的是其次，向来是指认容易，辩解困难。
尹东来给孩子他爹抛了十五年的黑水，又骗得她儿子团团转，轮到自己头上，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宋郁华微微一笑，敲敲小系统：孩子他爹跟我闺女在了吗？
【999】：在了在了，在房顶上傻站着，不认路，还不确定要往哪儿飞。
宋郁华：………
那轮到这俩了。
……
天玄门一处房顶上，父女俩已经吵起来了。
“爹，你傻不傻，那是东南方，这是西北方，你看到你头顶那颗星星了吗！咱们就是从星星左边飞过来的！”
“什么星星，你头顶有七八颗星星！”
原西又要被气哭了。
“那颗北斗星啊！”
“什么北斗星，谁告诉你那是北斗星，那明明是牵牛星！尹东来那个老东西怎么可能住这么偏僻的屋子！”
原风吟冷哼，这狗东西自打年轻的时候就自诩北斗奇才，据说住在北斗星正下方的屋子，可那屋子又偏又小，照他那虚伪的鬼样怎么肯住？
所以那颗必不可能是北斗星！
原西眼眶已经红了，气得直跺脚：“这到底是什么破爹啊！连方向都不认识！星星也不认识！”
父女俩眼看还要再吵吵，夜色里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原风吟神色一紧，眼神一转，立刻看过去。
黑影在后，几粒小石子在前。
很快，借着这几粒先行的石子，黑影脚尖一踮，迅速往上一跃。
每一踮，就往上跃一层，直到凌空跃上一处屋顶。
原风吟原本要揪闺女辫子的手瞬间一顿。
这轻功…………
他眼神立刻紧随其后，看着她在层层屋顶上飞跃。
直到那道瘦削的黑影迎着月光跃然而立，高束的长发迎风飞扬，黑影微微偏过头，露出一道他至死不忘，曾抚摸过无数次的侧脸！
黑布之上，原风吟黑沉的眼眸霎时铮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