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柏豪酒店,你又报了一次警?”
凯旋街一间酒吧的杂物房,沈萱蹲在正清点酒水的虞硚旁边,睁大眼睛问道。
从片刻的愣怔中回过神,虞硚嗯了一声。
昨晚在离酒店最近的派出所办完报警手续,看着虞伯年被带过来,虞硚才离开。
一站到外面街上,她就彻底崩了,一路哭着回到出租房。
然后就是从白天到现在,虞硚脑子一直懵着,很简单的酒水账,她半天没对上。
叹了口气,沈萱用手摸摸虞硚上了遮瑕粉的脸,嘟囔道:“你家那都是些什么亲戚啊!”
手机这时响了。看到号码,虞硚赶紧接起,听对方说了好一会,脸色越发黯淡下来。
“怎么啦?”沈萱看出虞硚表情不对,等她挂断电话,马上问道。
“派出所那边通知,不予立案,虞伯年被放了。”虞硚仰起头,将眼眶里瞬间盈满的泪硬逼了回去。她一会还要做生意,不能吓跑客人。
“为什么?”沈萱一下站起来,“那些人干的缺德事,不是自己说出来了吗?”
手机录音不能作为法定证据,难怪昨晚萧远之把话讲得那么不加掩饰,原来早知道结果。
虞硚一度还以为,萧远之良心发现,才会帮她套虞伯年的话。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到底是虞雪男朋友,胳膊肘怎么会往外拐。
“就这么算了?”沈萱小心地问道。
虞硚苦笑一声,她不想说社会黑暗,可的确有人做了坏事,却没受到惩罚。
沈萱探过身,心疼地抱了抱虞硚。
“谢谢!”虞硚低声道。
昨晚发生的那些,虞硚不敢向躺在病床上的虞太太哭诉,幸好还有朋友沈萱,愿意做她的树洞,让她可以倾诉心中愤懑。
可心里再愤懑,又能如何?
现在的虞硚哪有时间伤春悲秋,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得打起精神。就比如今晚,虞硚必须多卖几瓶酒,把昨天的业绩一块补回来。
在酒吧卖酒这份兼职,是沈萱给介绍的。刚开始虞硚和沈萱一样做侍应生。可后来发现,卖酒挣的提成是侍应生好几倍,虞硚没多考虑,立刻转了行。
钱,是万恶之源,也是救命稻草。
等虞硚终于盘好酒账,一直坐在边上的沈萱举起手机,问:“是他?”
虞硚随意瞟了眼,屏幕上是一张她一时半会忘不掉的脸。那人和某位首富站在一块,称得上玉树临风,衣冠禽兽。
“刚才我搜萧远之的名字,一出来就是虞雪订婚的信息。她是不是有毛病啊?前几天对着记者说恨嫁心切,转眼就跑没了影,”沈萱不住地摇头,“虞家人也够恶心,以为是旧社会,搞什么李代桃僵。”
虞硚:“……”
“呀,我说多了!”沈萱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是啊,真恶心!”虞硚附和道。沈萱过分小心了,她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沈萱拍了拍虞硚肩膀,又忍不住说了起来:“还有萧家,我也查了,当爷爷的真偏心,为了把萧远之培养成继承人,小儿子扔外头不许回来,”话到这里,沈萱啧啧两声,“知道上一个和那孙子享受同等待遇的,最后怎么个死法?”
“不知道。”
“明朝有个建文帝,也是越级上位,被他叔叔逼宫,最后一把火,把自己烧死了!”沈萱哈哈笑起来。
“干活了!”虞硚实在笑不出来,将身上那件抹胸裙往上拉了拉,站起身来。
沈萱也跟着起来,瞧瞧虞硚抱在怀里的酒,提醒道:“喝的时候悠着点,上回吐血吓死人了。一定要记住,先保住自己小命,才能保住你妈!”
虞硚明白沈萱是真担心自己,用手拉拉她头上兔子耳朵,故作轻松地道:“知道了,真不行的话,我卖一个肾,什么都解决了!”
“你疯啦!”沈萱差点蹦起来,“院学生会正帮你募捐,有什么难关,大家伙陪你一块闯过去!”
“说着玩儿的!”虞硚眼圈到底红了,还好有这么多同学朋友,就算杯水车薪,也给了她不少精神上的支持。
“袁师哥怎么办?”沈萱忽地拉住虞硚。
愣了片刻,虞硚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别提这事了。”
好像一个晚上,虞硚的世界被打得粉碎。
今晚酒卖得还算不错,足以让虞硚忽略掉,几杯下肚之后,胃开始隐隐作痛。
这边虞硚用手顶着胃,刚从一个包间出来,有处得不错的侍应生凑近,笑着叫虞硚花名,“琪琪,305刚到几位,点你去送酒,那都是有钱的主,拿最贵的没错!”
“谢了,哥!”虞硚赶紧振作起来。
305包间,小心翼翼抱着一支木盒的虞硚走了进去。
“都看看,这儿的头牌酒妹到了,身段够味吧!”一个男人怪声怪调地来了句。
虞硚唇角勾着笑,半垂着眉眼,不想让人瞧见眸中那一抹厌恶。
在这儿打了大半年的工,虞硚也算见识过三教九流。好人不少,坏的更多。可来的都是客,要想挣钱,人家说什么难听的,都得当耳旁风。
“你这什么酒?”有人直接上手,将虞硚怀里的酒夺过去,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盒。
虞硚张了张嘴,紧张地盯着被抢走的酒。
“明摆着是假的,”那人顺手将酒扔给旁边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瞧不起谁呢,今天是庆祝咱们老大劫后余生,没被女人坑死。几个意思,你这是坑人坑成习惯了?”
目光挪到那白衬衫脸上,虞硚冷不丁一个激灵。
……萧远之!
“对不起,这酒不卖了。”虞硚说着,便要抢回酒。
有人找上门砸场子,她知道厉害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什么叫不卖了,萧哥,这女的瞧不起你!”抢酒的那人伸手一挡,差点碰到虞硚的胸部。
虞硚下意识护住前胸,试图挡住四下不怀好意的目光。
包间里的人开始起哄,乱成一片。
“砰”的一声,虞硚猛一抬头,没想到趁这工夫,萧远之居然把酒开了。
“开瓶就要给钱!”虞硚急得吼了出来。
“跑这儿卖假酒,骗到萧老大头上,还想不想在蓉城混下去!”有人连唬带吓地道:“这儿老板是我哥儿们,明天你不用上班了!”
本来就不舒服,眼看被人抢了酒,饭碗也要砸,虞硚到底爆发:“一份兼职,不要就算了!如果萧先生眼睛不瞎,心不黑,就能品出这酒是真是假。要想报复,什么法儿都可以,何必这么下作!”
“哥,这女的嘴够欠,揍她一顿?”边上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意思,”萧远之一抬手,示意周围人闭嘴,随后嘲弄地瞧着虞硚,“不过买你一瓶酒,怎么就成了下作?”
四周响起嗤笑,还有人轻佻地吹起口哨。
虞硚从随身小腰包里掏出二维码,“要买是吗,一万八!”
此刻虞硚就盯死萧远之,看这厚颜无耻的掏不掏钱。
“钱没问题,把这瓶酒喝了,一分不少你!”萧远之将酒重重地墩在面前茶几上。
“漂亮!”一帮人大呼小叫。
只迟疑了一秒,虞硚将二维码往茶几上一拍,拿过酒瓶:“谁不给钱,谁就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