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之后,天子刘洵诏令镇抚卿樊明入宫觐见,收到旨意之后,镇抚卿樊明急忙赶到了未央宫宣室殿。
行礼之后,天子刘洵拿出了一份奏章,对镇抚卿樊明说道:“这份是少府卿霍利向朕举荐的矿藏令、矿藏丞的人选……”
接着,天子刘洵又拿起另一份奏章,说道:“这份是大司农耿寿昌向朕举荐的矿藏令、矿藏丞的人选,亮工看一看吧。”
对于矿藏令、矿藏丞,镇抚卿樊明已经听闻了,毕竟成立矿藏司的事情已经是满朝皆知了,更不要说主持镇抚司的樊明了。
接过中常侍耿国转呈的两份奏章,镇抚卿樊明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镇抚卿樊明将两份奏章收起,交给了中常侍耿国,而后便拱手说道:“天家的意思是……”
天子刘洵微微皱眉,说道:“大司农耿寿昌和少府卿霍利各自举荐了一个人:陈深,马武,朕对此二人不熟,亮工回去查一查,朕要知道这两个人的详细情况!”
镇抚卿樊明拱手说道:“诺!”
当镇抚卿樊明奉命离开之后,中常侍耿国轻声说道:“天家,大司农和少府卿举荐的这两个人有问题吗?”
天子刘洵沉吟了一番,说道:“朕只是有些预感,从大司农耿寿昌和少府卿霍利的奏章来看,总感觉有些未尽之言,朕心中有些不踏实!”
中常侍耿国闻言不敢做声,这已经不是自己这个身份应该介入的话题了。
数日之后,镇抚卿樊明急匆匆的赶到未央宫宣室殿,准备觐见天子刘洵。
得知消息之后,天子刘洵在偏殿接见了镇抚卿樊明。
“天家,臣已经查到了陈深和马武的情况。臣以为,此二人很有意思!”
“恩?”
天子刘洵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有意思法?”
镇抚卿樊明顿了顿,便说道:“启奏天家,此事说来话长,请天家准许臣先讲一个故事!”
天子刘洵兴趣更甚,笑着说道:“好!亮工详细说来。”
“天家,当年孝文皇帝在位时,有个名叫邓通的宠臣,是当时天下首富!此邓通的家族起初并不富有,只有蜀郡一个非常普通的富农家庭,家里有点小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个邓通小时候读过书,他的父亲最初也希望邓通能够以读书的方式,在将来能够飞黄腾达,但是邓通这个人对读书没有兴趣,捉鱼划船倒是个好手,最终邓通的父亲花钱把儿子邓通送到长安城当郎官。”
“邓通对此很是满意,于是就在未央宫中做了一个黄头郎,所谓的黄头郎就是船夫,因为邓通擅长划船。邓通的时来运转来自当年孝文皇帝的一个梦,据说孝文皇帝有一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想上天,但怎么也上不去,然后身后有一个黄头郎推了自己一把,然后就梦醒了。”
听到这里,天子刘洵不禁笑了起来,看来当年孝文皇帝想要飞升的念头很是执着啊!
镇抚卿樊明继续说着:“当时孝文皇帝就想到可能在未央宫中真有这样的人,于是到处去找,结果就找到邓通,发现邓通与他梦中推他一把的人很像。后来孝文皇帝一问名字,得知此人名叫邓通,就更高兴了,因为孝文皇帝在梦中想上天,上不去,有人推了一把,结果这个人还叫邓通(登通),这不等于让自己能畅通无阻地攀登到天上吗?”
“于是,孝文皇帝就把邓通调到自己身边当近臣,邓通为人温和、谨慎,善于阿谀奉承,除了划船捉鱼之外,唯一擅长的就是给天家找乐子,陪天家做游戏解闷。”
“孝文皇帝乃是一国之君,身边是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但是孝文皇帝身边就缺少像邓通这样能逗他开心的,帮他打发无聊时间的人。而且邓通非常拿手伺候孝文皇帝,其中最为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邓通经常用嘴为孝文皇帝吮吸背上的痈,这种病只有邓通给孝文皇帝吮吸痈,让孝文皇帝非常感动,更让汉文帝对邓通宠爱有加。”
“所以,孝文皇帝对邓通非常好,经常赏赐给他大量的钱财,当有一天,孝文皇帝听当时著名的女相士许负说:邓通以后可能会因为贫穷而饿死,马上激发了孝文皇帝的怜悯之心,于是便将蜀郡严道县的几座铜山赐给邓通,同时给予邓通铸币权,这等于是给了邓通家族躺着赚钱的行为!”
听到这里,天子刘洵大吃一惊,这件事情自己可从来没有听到过,当年孝文皇帝竟然给予这个邓通铸币权?简直太离谱了!
“真是没想到,国家的铸币权竟然还可以赏赐给人!”
镇抚卿樊明叹息一声,此事涉及孝文皇帝,自己是不能说什么的。
于是镇抚卿樊明便继续说着故事:“自此之后,邓通的家族就开始开采铜矿,然后铸成钱币,他家的钱币由于成色足,质量好,很快成为当时的硬通货,于是邓通家族很快发达起来,成为当年的天下首富,要知道铸钱这个利润无本万利的,铜山是孝文皇帝给的,邓通自己只需要雇几个百工开采并铸成钱币就行了,只要随便做个几年,铁定成首富!”
天子刘洵听到这里似乎猜到了什么,沉声说道:“那后来呢?”
镇抚卿樊明说道:“当时的邓通在朝中受到孝文皇帝的宠信,邓家在蜀郡又有铜山和铸币权,家族一下子就发达了,邓通上面有三个姐姐和一个老父亲,很快都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说他们家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但是后来孝文皇帝驾崩之后,孝景皇帝即皇帝位,很快就收回了邓通家的铜山和铸币权,并且没收了邓通家的所有财产,并把邓通逐出了未央宫!”
此时,镇抚卿樊明叹息了一声,说道:“之后,邓通因为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钱过日子,就这样与一家人活活被饿死在街头!”
镇抚卿樊明讲完故事之后,天子刘洵也是叹息不已,说道:“自古以来人生起落不过于此!”
镇抚卿樊明点头说道:“天家所言极是!”
“这么说起来,陈深和马武都与邓通有关?”
“正是!”
镇抚卿樊明拱手说道:“天家,臣查阅了当年宫中的秘档,并且派人搜罗了不少当年的卷宗,发现陈深和马武的祖父、父亲都是当年邓通雇佣的百工,当年二人的祖父、父亲都在邓通家的铜山开矿,一干就是数年,直到邓通倒台之前,二人的祖父、父亲才先后离开了邓通家,一同迁徙到扶风郡落脚!”
听完之后,天子刘洵微微皱眉,说道:“这么说起来,此事还真是有趣啊!”
想了一会儿,天子刘洵又问道:“是否查访过陈深、马武与大司农耿寿昌、少府卿霍利的关系?”
“臣查过!”
镇抚卿樊明说道:“根据臣查访的结果显示,陈深和马武是大司马、右将军霍禹推荐给大司农耿寿昌、少府卿霍利的!”
“什么!”
天子刘洵猛然站了起来,双眼顿时冒出了精光,心中恼怒不已。
“他要干什么!”
镇抚卿樊明眼见天子刘洵瞬间动怒,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天家息怒……”
天子刘洵满脸怒气,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朕刚刚开辟了新财源,准备征辟贤能为国效力,可是霍家人便跳出来摘桃子,是何道理!”
“他不是举荐陈深和马武吗?朕偏偏不予理睬!”
镇抚卿樊明见状心中焦急,此时宫中还有不少霍家的暗桩,天子刘洵如此行事,说不定就会让大司马、右将军霍禹得到消息,到时候会引起霍家与天子刘洵之间的争端!
镇抚卿樊明不断劝谏着,想要让天子刘洵消消气、平静下来。
忽然,天子刘洵指着镇抚卿樊明说道:“你去!给朕查一查陈深和马武的底细,看看二人是否有违反大汉律的行为。朕就不相信陈深和马武的底细就那么干净,给朕查,一旦查实,镇抚司即刻捉拿此二人,严加审问!”
镇抚卿樊明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说道:“天家万万使不得!如此一来,大司马肯定会与天家针锋相对,朝中局势势必会再起波澜!眼下北伐匈奴在即,朝中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动荡啊!”
天子刘洵犹豫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朕千方百计开辟的新税源,绝不允许霍家人趁机摘桃子!镇抚司暗中警告大司农耿寿昌和少府卿霍利,让他们明白事理一些,将上奏的举荐奏章撤回去,朕可以既往不咎!”
镇抚卿樊明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诺!臣这就去办!”
次日,大司农耿寿昌和少府卿霍利先后上呈奏章,声明自己举荐非人,请求天子刘洵惩罚自己,并且撤回了举荐矿藏令、矿藏丞的奏章。
天子刘洵当即准奏。
同时,大司马、右将军霍禹闻讯恼怒不已,当即弹劾大司农耿寿昌、少府卿霍利“嫉贤妒能”,不能为国家举荐贤明。
天子刘洵对此不置可否,根本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