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器渊门的弟子按照荆泽他们的要求,送来了酒菜。
萧莺莺是真的睡了一觉,被云雀叫起来并且告知她荆泽要给他们讲讲关于放火烧李府的故事,她立刻就有了精神。
东边属于萧莺莺和云雀的房间里,三人坐在一张方桌前,萧莺莺殷勤地给荆泽斟满了酒,“是要讲讲你三年前放火的那事儿吗?说吧!”
荆泽尴尬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捧起酒碗喝了一口。
器渊门送来的这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入口像水,咽下去的时候却火辣辣的剌嗓子!差点没把荆泽这个不怎么喝酒的年轻人呛的咳嗽起来。
尴尬之后,荆泽放下酒碗,也不看一直盯着自己不动筷子的两个女孩低沉说道,“那李寿说的话,以我自身的经历来看是有出入的。就像萧小姐您说的那样……”
“叫什么萧小姐叫我莺莺!!”
萧莺莺对荆泽称呼自己相当介意,只要是在没人的时候荆泽一叫她小姐,她就会立刻反驳,坚持要荆泽称呼他为莺莺。
云雀白了萧莺莺一眼。
荆泽无奈的应道,“好吧。就像莺莺你说过的那样,当时你们集贤楼的王远长老,他并没有要求李老爷修建黑石塔,要求李老爷修建黑石塔的另有其人。”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不就是那魔石宗的人吗?不然你找他们干什么?就是他们掳走了你的妹妹和青梅竹马呗!”
萧莺莺可能是睡过一觉之后精神比较足,荆泽说两句话她就要插嘴一下,惹的想听故事的云雀很是不满。
“是的,魔石宗的人。当然那时的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李老爷,去做修建黑石塔这样癫狂的事情!”
“我娘亲累死在了修建黑石塔的工地上。”
“我怨恨,但是我娘不让我怨恨。她说她能把我养育成人,都是李老爷可怜的结果。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妹妹小影,那年小影才十三岁。”
“所以说,李寿说你因为仇恨而放火,是说不通的?”
“是也不是。”荆泽否认道,“我当时的确放了一把火,但是目的不是为了报复。”
三年前。
黑塔修成后的一个半月之后。
一直在宅子西北边翘首以盼的李家主人李符终于等来了要等的那个人。
那时太阳刚刚西落,此人戴着个硕大的斗笠,披着一直垂到脚面的全身披风,行走在夕阳之下。
若是不相干的人看到此人形状,都会下意识的稍稍躲远一些。
但是李老爷却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一把年纪的人,连滚带爬的冲向了那个戴斗笠的人,扑到近前就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仙人!你可算来了!仙人啊!我家星颜再有半个月就十六岁整了啊!”
李老爷当初请来了集贤楼的长老王远。
王远在墨河湾也是德高望重的修士,经他老人家诊断,也同样认为你今年活不过十六岁。
而且王长老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虽然王远长老答应要回去找集贤楼的资料再看看,但那时的李老爷就已经差不多绝望了。
就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那个戴斗笠的人出现在了李老爷的面前。
并且告诉他修建黑石塔可以救得李星颜一命。
他给了李老爷修建黑石塔的图纸,还有一些需要特意刻画和布置的细节。
他告诉李老爷,此法一定能成!只要在修建成黑石塔之后将李星颜送入塔顶居住,一个月之后他就会来亲自为李星颜解除疾病!从此可保李星颜安然活过百岁!
本来已经绝望了李老爷,得到这样的承诺怎能不兴奋!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散尽家产,修建了黑石塔。
然后他就天天在李府的西北边翘首以待,那是那戴斗笠的仙人当初离去的方向。
离约定的一个月时间越来越近,李老爷心里就越打鼓,但是他也别无他法可想。
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他还是等到了这个人。
虽然晚了半个月,虽然距离李星颜十六岁整生日只剩下半个月,但终究还是来了!
荆泽就是在那戴斗笠的人第二次回来李府的时候,见到了他。
当时他随李寿几个人在田间劳作,远远的看见你姥爷狼狈的奔向那个戴斗笠的人,包括李寿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惊讶。
李寿当时还想跑过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可是不久李老爷就被那戴斗笠的人扶了起来。二人携手进了李府,从远处看李老爷就好像此人的奴仆一般。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李老爷求医问药,找来的高人奇士多了去了,几乎每一个李老爷都会用非常诚恳谦卑的态度对待。
那时没有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子荆泽自然也不会去在意。
晚上他带着小影潜进黑石塔塔顶去看李星颜。
被很多名医甚至修士认为活不过十六岁的李星颜,其实在住进黑石塔顶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错。
只是她身体瘦削小脸苍白一如往常。
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爹给她修建黑石塔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要不是为了给我续命,修建这黑石塔,荆大娘也就不会……”
荆泽和小影每次到塔顶看望她,她总是忍不住提起荆泽的娘累死在黑石塔工地上的事情。
这是她最为内疚的事情。
“星颜!我娘说了,不让我们兄妹去怨恨!叫我们不要活在仇恨当中!我们兄妹两个,从小最听我娘的话了,可不敢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否则她在天之灵,一定会请老天爷降下神雷把我劈个外焦里嫩的!”
每次李星颜提起,荆泽也都会故作轻松的调侃。
“哥,你觉得黑石塔真的能让欣妍姐姐续命吗?”小影十三岁,还是个眉眼没长开的小姑娘,但是已经看得出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儿了。
荆泽白了自己妹妹一眼,“那当然!你看星颜的气色,这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吗?我看,过不了两天你星颜姐姐就能追着你打屁股了!”
小颖撅起小嘴不满道,“为什么要打人家屁股?!”
荆泽呵呵笑道,“因为你是个小乌鸦嘴呀!”
李星颜捂嘴轻笑。
荆泽和小影从小与她一块长大,虽然身份算是有些悬殊,但是李星颜从小体弱多病本就没什么玩伴,李老爷管得也紧,能得到荆泽兄妹的陪伴算是她悲惨童年中的一道阳光了。
黑石塔能否为她续命,其实心中最有数的就是她自己。
荆泽说的没错,自从住进了黑石塔,她的精神状态确实好了很多。
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精神的强韧不代表肉体就一定能撑得过去。
比如现在,她看上去是好好的坐在床沿上。但其实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
“不说我了!”李星颜悲伤了很多年,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悲伤下去了。
毕竟距离她十六岁的生日也只剩半个月而已啦!要么死,要么苟活。
如果非要选择,李星颜会选择前者。
只是对不起爱她护她,为治她的病耗尽了一切心血的老爹。
“荆泽,你比我小两个月,再有两个月你也十六岁整了。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些什么?”李星颜开口问道。
“做什么?”荆泽一时间没懂李星颜的意思。
“笨蛋哥哥,星颜姐姐的意思是,将来你想以什么为生?”小影嘲笑荆泽,说道,“星颜姐姐,我这没出息的哥哥肯定是想给你打一辈子的杂工!”
“胡说!”荆泽立刻就急了眼,“我才不要做一辈子的杂工啊!我想做一个修士!御剑飞行斩妖除魔,唰!唰!唰!”
他在狭小的塔顶房间里,踏着方步,两只手用手指胡乱的一通比划,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个剑仙一样!
他滑稽的动作把李星颜和小影都逗笑了。
笑过之后,李星颜又正色问他,“当今天下有好多专门教寿修仙的学府,若你真想成为仙人,那就去学府求学呗!我觉得以你的天赋一定可以成为真正的仙人!”
小影也表示支持,“对!哥!你去修仙,成为了仙人就找办法把星颜姐姐治好!”
荆泽也跟着小影的想象瞎想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
“对对对!太对了!哥哥成为仙人!而且要抓紧成为仙人!在星颜姐姐二十岁之前把她治好然后娶了她!”小颖又兴奋的补充道。
“娶……?”少年黑幽幽的脸蛋上蒙上了一层红晕,让他的脸看上去黑得发亮。
李星颜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红晕。都是被小影一句话给闹的,比好些自称医术高明的名医手段都要有效呢!
“你不喜欢星颜姐姐吗?还是你不想救星颜姐姐?”小影这个小丫头片子,突然间就变得犀利了起来,荆泽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嘿嘿嘿!”黑石塔顶房间的角落里突然传出来三声冷冷的笑声。
这冷笑声出现的实在突然,吓的小影钻进来哥哥荆泽的怀里。
荆泽带着她,挡在了李星颜的面前,紧张的看着那个角落。
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是黄昏时被李老爷殷勤迎接并且大摆宴席招待的那个人。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摘掉了斗笠,看着一脸紧张的三个孩子笑道,“小家伙!去修仙吧!修成了你就能救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