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画面对苏萌来说仍是记忆犹新。
叶纪珩先前只私下听那位帮助过苏萌的男生说了他所见到的一切，那只是接近尾声的后半段。在那之前更漫长的过程，从被人抓走，到被人救出，这一整个时段发生的事情，只有苏萌知道。这是他首次听她完整讲述这整个过程，哪怕时间过了那么久，他的痛心程度跟那个时候相比，只有更强，没有消减。
尽管苏萌已尽量用平缓一些的语调来述说那段经历，但中途还是免不了会说到令她难以启齿的情节。那是哪怕她已做了多次心理治疗，也无法心平气和说出的部分。
叶纪珩于心不忍，忍不住要她暂停下来，缓一缓也好，改笔述也行。
不过苏萌还是拒绝了。她坚持自己可以，而且这也是她战胜阴影的重要一环。所以她哪怕颤抖着声音，也还是坚持把整个事情尽可能完整地表述了出来。
“王闯！”叶纪珩的左手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攥紧成拳，一拳砸在桌上，力气之大，以至于杯中的水都在大幅度地晃动。
“纪珩哥......只走法律程序。”苏萌忍不住提醒道。
叶纪珩闭眼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睁眼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他争取最高刑罚。”
“麻烦你了。”苏萌道。
“说什么麻烦......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再用舆论伤害到你。”叶纪珩简直心疼得想飞过去抱抱她。
苏萌心头一暖，唇上扬起淡淡的一抹笑道：“我无所谓，只要别对陆......”
苏萌的话音戛然而止。
叶纪珩察觉出不对劲，急问道：“怎么了？”
苏萌微微蹙眉道：“王闯出现在新汇可能不是偶然。”
想到这里，苏萌心上一惊。
她之前虽然没见过王闯几面，但是仅有的几面就已经足够她对王闯这个人做出一个判断。再加上陆铭曾经也跟她说过王闯其人，性情乖张，行事高调，有点能显摆的东西就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
由此可见，他当日的着装，还有开的车，都低调得有些异常。
苏萌之前一直处在恐惧之中，所以会觉得王闯是故意为了侮辱她而来。可是现在想想，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出现在停车场呢？
如此想来，王闯去新汇可能是另有安排，只不过正好撞上苏萌孤身一人在停车场等待，他这才临时起意。
叶纪珩听她这么说，心思自然也敏捷地想到了苏萌所猜测的那一种可能。
他面色严肃地说道：“你觉得……他去那里其实是为了跟赵朴实碰面？”
“嗯，应该是，”苏萌没有犹豫地说道，同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略有些激动道，“监控！他应该不会只去一次，监控说不定有拍到他们碰面的情景。可以调一下监控去……”
苏萌说着说着又突然停下了，神色失落，声音也低落地说道：“都过那么久了，监控应该也没有了吧……早知道我应该在一开始就报警，那样起码还能留有点东西，至少还能把车牌和型号给记下来……”
叶纪珩明知苏萌是因为少了一个对陆铭那一方有利的证据而失落，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地心疼。
本来可以不说的，但是他不忍心苏萌陷入懊悔之中，所以他根本不用思考和权衡利弊，直接宽慰道：“监控有的。”
苏萌以为自己幻听，所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监控吗？真的有？不是只会保留一段时间吗？”
具体保留多长，她不知道，只是有听人这么提起过。想来应是有道理的，一个商场那么大，单一天的监控视频内存就已经很恐怖，更别说现在都过去两三个月了。
叶纪珩回答她道：“新汇那边确实已经没办法追溯回当时的监控了，但是我那边还有。”
“怎么新汇没有的，你那里反而……”苏萌有些不明白。
叶纪珩抱歉道：“对不起，当时没跟你说。”
“？？？”苏萌疑惑，不明白叶纪珩突如其来的道歉所谓何故。
叶纪珩接着道：“我有去找那对情侣，跟男生询问了当时的情况，也留了证词和录音。另外我根据他的表述，找到警局的朋友，请他们帮忙，拿到当天晚上停车场的监控视频。我的目的是尽可能保留下所有对你有利的证据，减少时间带来的不利因素。没有经你同意就去做，对不起。”
叶纪珩的一字一句，何其诚恳。哪怕他做的是对的，但因为跟苏萌当时的请求相违背，所以他诚心道歉。
苏萌鼻头一酸，道：“不用道歉，你没有错。当时强行没有听你话的我才……应该感到抱歉。”
“哈……”叶纪珩笑着呵出一口气，换上轻松的语调道，“好了，过去的翻篇，说回现在吧。”
苏萌知道他是不想自己还一直陷在负面情绪里才做的引导，于是便也学着他调整了语调说道：“好，我听你的。”
叶纪珩想了想道：“那晚的视频是警方去取的，原视频也在他们那里。我手上的反而是拷贝下来的，所以那份视频的真实性毋庸置疑。不过我也看过那个视频了，王闯的脸压根看不到。哪怕身形相像，也不能成为指控他的理由。而且那晚赵朴实没出现，也无法证明他们两个人有不正当勾结。唯一有用的只有那辆车的信息。”
叶纪珩抿了抿唇，做了个深呼吸道：“既然你决定正式起诉王闯了，那我们也可以启动司法程序，正常取证了。从那辆车入手，先调查关联信息，随后再看看能不能构成证据，争取两罪并罚。”
苏萌听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好像只能先这样了。”
看似有希望，分析起来又好像希望有些渺茫。
叶纪珩柔声说道：“别想太多，相信我，也相信警方，该他背的罪，他一个也逃不掉。你只管认认真真工作，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行。有好消息我再跟你说。”
“好。”苏萌乖巧糯糯地应到。
这次通话，她没有问陆铭如何。之前她问过太多次了，叶纪珩给的回答都是——没有来找过你。
叶纪珩喜欢她，但也不会骗她。苏萌知道这一点，所以没必要天天问。这样于叶纪珩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