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鹜叹了口气。
裴谢堂真是王爷的孽缘啊!
两人进了府邸,长天迎了上来,双手捧上一支袖箭:“王爷,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
“什么内容?”朱信之简单的问了一句。
长天低声说:“属下看了,是一封密告,有人送了这支袖箭来,上面写着,明日未时,李希会献身承平寺。”
“李希?”朱信之愕然。
真是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长天点了点头。
孤鹜问:“有没有抓到是谁送来的袖箭?”
“没有。”长天抿唇:“不过,来人身手很好,像是训练有素的人,属下猜,应该是高行止那边的人吧。他关注这个李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比我们还迫切希望能替郡主翻案,如今还有个抢了郡主棺木的李希在外逍遥,他不开心也是常理之中。”
“未时,承平寺……”朱信之拿了袖箭,轻轻摩挲片刻,便抿唇一笑:“做好准备,明日我亲自带人去捉。”
“王爷,一个李希而已,犯不着吧?”孤鹜劝阻。
长天也道:“是啊,王爷,我们去就可以了。”
“你们去怕是不行的。”朱信之轻笑:“高行止一直都很谨慎,从来不在我跟前露出端倪来。如今突然冒险送这么一个袖箭来,就证明了李希如今不好动,他动不得的人,身边肯定有什么玄机。先前你们追查李希的时候不是说,他有段时间消失了吗?我想了想,李希是替孟哲平在卖命,孟哲平是跟陈珂在联系,陈珂同北魏有所勾结,那么,如果北魏人想保李希,也不算是意外。”
“李希手里可还握着东陆不少军事机密呢!”孤鹜咬牙。
朱信之折了信函:“但愿不是我猜错。”
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这边孤鹜长天等人劝说朱信之无效,他坚持要亲自去捉拿李希,那边,裴谢堂已回了别宫,满心皆痛,神思反而更清醒。
她找了秋水落霞过来,问起懿贵妃晚上的情况,得知懿贵妃方才发作了一次,便让两个属下去休息,自己过去看看。
懿贵妃神思恍惚,被布条捆绑着躺在床榻,一双眼睛全是泪水,格外憔悴不说,昔日里最爱干净的一个人,如今也不知是在哪里滚得都是尘土,不断的留着鼻涕,婢女用手绢擦了一遍又一遍。短短两日,她已被失魂香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点香,给我点香!”
“我要香!”
“香,香……”
靠近懿贵妃,便听见她不住口的呢喃,她眼神没什么焦距,用近乎卑微的姿态这般恳求着周围的婢女,听得人一阵心酸。
“母妃,那香不能给你。”裴谢堂心疼的劝说:“你且挨过这两日,等祁蒙找到替代的药,你就会好受很多。”
懿贵妃听见她说话,目光缓缓转到她身上,带着几分呆板木讷:“我要香,我不要药,我要香,你给我香!”
“不行!”裴谢堂拒绝。
懿贵妃陡然脸色大变:“滚,你滚!”
“你这个毒妇!你不给我香,你给我滚!你存心想害死我,你想害死我!”
她一声声的咆哮,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穿人的耳膜,她绷紧的神经仿佛被刺激,整个人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又是哭又是喊又是叫,两个婢女都按制不住她,险些被她甩下了床榻,懿贵妃也险些跌落在地,她手脚都被绑着,无法着力,危险关头,裴谢堂大步上前搂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拖住了。
懿贵妃侧头就咬她的手臂。
隔着衣服,裴谢堂只感到手臂上的肉都要被她咬下来,将她扶正后,连忙敲晕了懿贵妃。
拉起衣袖一看,手臂已高高肿起,一圈青紫的压印浮现在手臂上。
“王妃,上些药吧?”婢女忙说。
裴谢堂摇摇头,回头看了看她们,才发现她们不同程度的都受了伤,想来刚刚懿贵妃闹的那一场,她们不会武功吃的苦头更多。
婢女见她不用药,也没强行劝,握着药瓶子垂泪:“贵妃娘娘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快了。”裴谢堂不知如何回答,替懿贵妃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让婢女帮着替懿贵妃换了衣服,又盖了被子,她才说:“等祁蒙找到合适的药,就有救了。你们再辛苦一些,不要轻易放弃。”
“奴婢们不辛苦,只是苦了王妃。王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看望贵妃娘娘。”婢女小心的叹气。
裴谢堂狠狠的愣了愣神。
婢女也没敢多抱怨,躬身退下。
裴谢堂在懿贵妃的床前坐了好久,一直在发呆,脑袋里浑浑噩噩,又觉得自己神思从未有过的清明,很多从前不敢想、不能想的事情,在她脑袋里又过了一遍。屋子里的烛火换了两次时,婢女催促她去歇息,她站起身来,猛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祁蒙略有些生气的脸在眼前放大:“王妃,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裴谢堂反身就要坐起。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怕错过了事情,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圆月高悬。
祁蒙嗔怪的横了她一眼:“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今晚就倒在这里没人管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一回去就翻遍了古籍,总算找到一个能暂时替代失魂香的方子,就赶着送来。结果刚进门,就听见宫女在喊你晕倒了。”
她脸色陡然严肃:“王妃,你有了身孕,你自己知道吗?”
裴谢堂不答。
祁蒙倒抽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敢这么胡来?”
裴谢堂便知道昏迷的时候祁蒙替自己把了脉,原本只是怀疑,如今终于得了一句肯定。她眉开眼笑起来:“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祁蒙不信的看着她。
裴谢堂心虚:“好啦,我真是现在才知道。先前只是怀疑嘛,我又不好贸然跑到你跟前说,阿蒙啊,我好像怀孕了,你给我把把脉。多丢人啊!”
“有了身孕是大事,一点都不丢人,王爷知道了还指不定多高兴呢!”祁蒙板着脸教训她。
裴谢堂正色:“说到这个,我得跟你商量商量。我有了身孕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要跟王爷说?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好不好?”
“为何不告诉王爷?”祁蒙一阵纳罕。
王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裴谢堂摸摸脑袋:“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我身体底子不好,万一要是没保住呢,王爷知道了难免空欢喜一场。我想等等,等孩子再大一些、稳定一些的时候,我再亲口告诉他。好阿蒙,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呸呸!”祁蒙啐了两口:“有我在,怎么可能保不住,你不许胡说。”
这是答应了。
裴谢堂松了口气。
她笑:“是是是,有祁大神医在,我的孩子一定健健康康的!”
祁蒙给她逗笑了:“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刚怀上一月呢,你可千万别乱来。还有,贵妃娘娘那儿你也不要去了,她身上有失魂香的味道,对孩子不好,对你也不好,容易心神晃动,神思不宁,母体不安,孩子也不稳。是药三分毒,少吃药总是好的。而且,贵妃娘娘情绪不稳,我也担心她会抓伤你或打了你,不见最好。”
“好。”裴谢堂一一应下:“你留在别宫帮我照顾她一段日子。”
“你要去哪儿?”祁蒙狐疑。
裴谢堂笑道:“你不是让我不要到她跟前去吗?我总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呢。”
祁蒙哦了一声便没有多问。
裴谢堂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王爷就会来看贵妃,若是王爷问起贵妃的病情,你也如实说,对我,只字不提,免得他担心。”
祁蒙更是狐疑:“不将有喜的消息告诉王爷尚且说得过去,你怎么连王爷的面儿也不想见了?你们……怎么了?”
“也没怎么。”裴谢堂抚平自己的衣袖:“我最近觉得,好像也没有那样喜欢他了。”
祁蒙投来一个不信的眼神。
裴谢堂也没解释,镇定的说:“真的。”
祁蒙抿唇:“王爷是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吗?”
“也没有。”裴谢堂越发平静:“我只是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是在强求,就好像做了一个美梦,如今梦就醒了,有些东西看得很真切。”
“王妃,王爷心里有你,而且,只有你。”祁蒙叹气,她想说服裴谢堂,“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要跟王爷说,让他知晓。我虽不曾仔细的爱过谁,可我知道,感情最容不得消耗,有些话堵在心里不说,时间久了,就好像木桶被蛀虫啃咬,一点点将木桶里的水都漏掉,等你想起来弥补的时候,木桶已经坏得不能再维存,感情也一样……”
“是啊,正是如此。”裴谢堂笑了笑。
祁蒙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裴谢堂竖起手指在唇前温柔低语:“你的好心我都知道。阿蒙,他来了,拜托你了。”
她闪身隐入黑暗中。有脚步声响起,祁蒙抬起脸来,就瞧见朱信之风尘仆仆踏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