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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止捂住脸颊,感到一阵力不从心。
朱信之什么都不好,唯有一点,谁也高不过他的风头。
他是她的心上人。
“罢了,早该认输的事情。”许久,高行止低声叹了口气。
在这件事上,他再也没有说话的权利。不过,她心中就算有朱信之又能怎样,终究,他不是她的良人,对裴谢堂来说,至此之后,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以后,有的是他的机会,不能做她的夫君,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比夫君还要重要的存在,他不相信,他不会在裴谢堂的心中留下痕迹。
高行止笑了起来,他不纠结。
一扫心中的忧郁,高行止轻声笑着说:“老谢啊,喝你一壶酒,累了我半生,真是不值当。可是你这个人有魔力,为什么就是不会后悔呢?”
他径直走了出去。
裴谢堂睡了一个好觉,再醒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朱信之依然不在,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不过,裴谢堂知道他很忙,眼见着科举舞弊案就快要查清,她的心里也很着急,一直在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怎样,朱信之不在,那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她要做什么也没有人来阻拦。
所以,起来之后,裴谢堂去了街上,直奔高行止的泼墨凌芳。
两人一见面,高行止便说:“你说你,成个婚,浪费了我多少钱财?”
裴谢堂笑道:“等你将来成亲,我也一样送你,就是不知道你这个老光棍有没有哪个瞎了眼的要。”
“有你这样做别人兄弟的吗?”高行止恨恨的看着她。
裴谢堂忍不住哈哈大笑。
高行止等她笑了半天才说:“你笑吧,笑吧,现在也就得意那么几天,我还不能让着你吗?我可告诉你,西北的变化就在眨眼,你马上就要面临一个非常巨大的考验。”
“贺满袖说了一些,不过他没有说得很清楚,我还不知道。”裴谢堂沉下脸来,“是跟李希有关,对吗?”
高行止点点头:“不错我们查到了李希的事情,你确定你想听吗?”
裴谢堂木然的看着他,现在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吗?
高行止也就捡着重要的说了。
李希这个人,一开始并不是西北的将军,他原籍虔州,宣庆七年通过武举成为一名陈军,在最初的三年,他没有得到重用,一直在京外大营,做的是军中最没有用的六品小官。
宣庆十一年,李希调入禁军,也是这一年他结识了他的妻子,而这位妻子姓陈,来自名门望族陈家,是陈家一位极不受宠的庶女,因为默默无闻,一直不被人们注意。
当然,那个时候的裴拥俊也不会在意这些,而她呢,宣庆十一年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关键,等她长大了,做了泰安郡主,她的心里只有家国,而对这位像叔叔一样的前辈,更没有丝毫的怀疑。
陈家……
裴谢堂听到这里,心里只觉一阵闷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不喜欢这个家族,就好像不喜欢孟家一样。
直到这一刻,她心中已经十分肯定,害死自己的人中必有孟家,必有陈家,或许还必有太子爷。
高行止继续说了下去。
成了亲之后,李希仿佛得到了助力,一路向前。顺利调入,西北成为寒铜军中重要的一员,在西北呆了几年之后,李西回到京城,进入京外大营,在京外大营统领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好几年。
宣庆二十三年,他带人劫夺裴谢堂的棺木,这之后送去的便是陈家。
除了这些,高行止还发现这位李希大人当成本事不小。
宣庆十三年,在李希的牵引下,西北有四位将军,同太子爷扯上了关系。宣庆十五年,又是在李希的介绍下,京城有不少官员,同西北的将军们有了联系,巧不巧的,这些官员都是孟家的心腹。
说着话,高行止推过来一张纸,白纸黑字写满了无数的名字。
裴谢堂粗略看了一眼,这份名单中有不少人都是她曾经认为值得信赖的人。
但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周同辉。
周同辉,原尚书令,六部主管周大人,也就是百姓们口中的好官。
裴谢堂嘴角的微笑一凝,眼中寒光大盛,一时间,连坐在她对面的高行止都觉得不寒而栗。
他心底剧烈颤动,刚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也一样觉得很震撼,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裴谢堂看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果然不出所料,甚至,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老谢。”高行止喊了一嗓子。
裴谢堂抬起头看他,阴沉沉的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李希跟他还认识。”
还继续说吗?
一时间,高行止有点犹豫,因为他打听到的事情实在是不知如何才能开口,才能减少裴谢堂心中的怨怼和愤恨,只怕她听了这些之后,更耐不住心底喷薄而出的怒火,做出更为激烈和极端的事情来。
裴谢堂敲打着桌面:“我没事,你尽管说下去就是,无论听到什么,我都承受的住。”
高行止看她一眼:“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被赐死的吗?”
“杀人。”裴谢堂冷声说。
高行止点点头:“不错,因为杀人被关入天牢,继而被冠上七宗大罪五宗小罪。老谢,我问你,那天你杀人了吗?”
裴谢堂缓缓摇头:“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但我意识很清醒,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没杀周同辉。当房门打开的时候,是他自己直挺挺的撞到了我的刀上来。你知道,我一向是用的方天画戟,拿刀不太顺手,所以我当时躲了躲,可我刚往旁边去,他就倒下了,然后就来了无数人大喊我杀了人。我当时有点闷,没争辩。”
“你确实没杀人。”高行止闷闷的说:“你犯事之后,我曾经查过周同辉的尸体,第一时间去的。那具尸体上,银针探腹部变黑。他是中毒死的。”
“那不就结了!”裴谢堂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被定罪,就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高行止又摇头:“你让朱信之蒙傻了吗?要是这消息有用,你还会死吗?你之所以被定罪,是因为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你杀人,而能证明你没杀人的证据,在当天就没了。”
“周同辉的尸体没了。”裴谢堂看着他,面色浓重。
高行止嗯了一嗓子:“不错,他死的那天晚上就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而放火的罪名还是我来背的。”裴谢堂哑然失笑。
这事儿她有点糊涂,一时给忘了。
最近生活太安逸,以至于忘记了原本的忧患。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高行止继续说:“因为尸体没了,你顺势被说成做贼心虚,杀人放火坏事做绝,这才是第二天你就被下了牢的原因。当时也怪我慌了神竟然没第一时间保存好周同辉的尸体。”
“要从尸体上下功夫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裴谢堂摇头,当下还有谁能证明她无罪?
“这次都不着急。”高行止喝了口茶,也推给她一杯:“眼下是理清楚你栽在了谁的手里才最重要。我们接着说李希,你看到的这份名单,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除了周同辉,冉成林、许绍易也在其中。”裴谢堂面容沉重。
许绍易是当初力告她强夺土地的地方官员,想不到如今一网打尽,这些人原来都有关联。
高行止却道:“你再仔细看。”
还不止?
裴谢堂狐疑的看着这份名录,一时间想不明白怪在哪里,直到高行止的手指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她才恍然大悟:“孟哲平?”
可是,孟家跟陈家是同谋,她早早就猜到了呀,李希认识孟哲平有什么奇怪的?
高行止却微微一笑,继而又滑到另一个名字上。
田燚。
左督御史。
裴谢堂露出不解的表情。
高行止却不着急解释,他慢悠悠的伸手入怀,摸出来另一张纸,那是一封买卖田地的契约。
他轻声说:“这张契约是前些时候周同辉的儿子拿到我的当铺来卖的。周同辉的儿子嗜赌如命,周同辉死后三个月就已经将家产输得差不多了,这份地契卖的是家里的一个商铺,卖茶叶的,你看这里。”
他手指着其中一处,裴谢堂立即惊呼:“这铺子是田燚卖给周同辉的,而且价格还这么低。”
“不但如此,我还查到,自从买卖商铺之后,田燚和周同辉的关系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在周同辉死的那天,他还去过田家做客。”高行止冷冷一笑:“你想明白了吗?这是一盘好大的局,为了除掉你,他们费尽心机又周密布防,难怪你跑不掉。”
裴谢堂略一思量,也跟着笑了:“田燚,似乎是孟家的亲戚?”
“孟哲平的侄女婿。”高行止打了个响指。
连起来了。
裴谢堂吐出一口气,至此,她已经看破了这个高明到了极点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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