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农舍,大公鸡站在篱笆墙上噢噢噢的打鸣。
一位穿着软铠的校尉掀开了病床上男子的衣襟,伤口的位置很巧,方寸之间,错一点这个男人必死无疑。
“老伙长,你可知道伤他的人去了何处?”校尉问春花娘。
春花娘原来当过这位年轻校尉的伙长,梨花村里的军户大多是她训练出来的,所以德高望重:“你叔跟着痕迹找去,现在这些人在龟岩村,环水庵里。”
“你家给相看夫君,也是龟岩村的人,晌午,人就来了,你可以问问。”这是目无王法,跑到她们这儿来杀人,真当这里是京城,可以胡作非为。
校尉默然不语,她这次除了回来成亲,还有就是来接应王佳瑶将军的侄孙儿和侄孙媳妇,现在人伤成这样,夫人也被掳走,真找不回去她关钦月的脸往哪儿搁。
“对方几个人?身手如何?”关钦月问。
“二十个人,武功在我之上,不及你。”春花娘担心地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人,这大兄弟都几天了,还不见好转,她叹口气,继而道:“无论如何,那位夫人总要救回来的,起码留个后。”
“我知道了,老伙长,村里能打的现在有几个。”
“都能打,咱们梨花村,男男女女都是顶好的。”不是春花娘夸海口,她们梨花村出去的将士,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衣锦还乡,没有逃兵:“我去挑几个人跟你去。”
“嗯。”
平婆带着儿子和彩礼,坐着牛车来到梨花村,关家的人一早就等在院门外,村里的亲戚朋友都来了,相看很隆重,这是要看两家诚意的日子。
关家的小妹骑在自己堂哥脖子上,她最高所以最早看见自己未来的姐夫,年纪和二姐差不多,长得不算好看,胜在手长脚长,身子挺壮的。
“怎么样,老幺,你未来姐夫长得怎么样。”大家都起哄问她。
“还不错,宜室宜家了。”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关老爹和关大娘,赞她机灵。
平婆的儿子儿媳四个人,坐在后面那辆驴车上,一脸欢喜,她们都是从外边嫁进来的女子,在这里没有根基,做些小生意,知道娘托媒人婆找到了梨花村的关家给小叔说亲。
全家都攒钱给小叔子凑彩礼,那关家的大丫头,可了不得啊,是有官职的,校尉呢,以后自己生的女儿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位小婶了。
今天平婆家的所有人都盛装打扮,平婆的小儿子望生浑身上下都是新的,这十九的汉子坐在驴车上有些不安,对方门第这么好,他怕关家的大姑娘看不上自己。
“大姐,大姐,出来了。”关家二姐敲了敲大姐的房门,什么时辰了,大姐还心不在焉的,不过就大姐孝顺的性子,也没什么担心的地方,爹娘看中就行了,她也到龟岩村去打听过这位姐夫。
人品不错,家里也和睦,就是门第太低了点。
“关钦月!赶紧出来了。”关大娘看驴车就要到门口了,她女儿还没出来,这太失礼了。
关钦月听到关大娘的声音,立刻收起地形图,整了整身上的软铠,才拉开房门:“我知道了,娘,二妹,你们急什么,我都不急。”
门外的母女二人面面相觑,她是不急,所以二十有六了,军功是方圆十多个村最高的,却连相公都没有,没有相公养个外室也好啊,这也没有,关大娘和关二姑娘直接一左一右的扣住关钦月把她拉出了屋子。
平婆一双眼睛直往关家院子里看,猜想谁是关家大姐,目光有过一溜人,抓到了一位着甲的女子,心想就是她了,生得真是英气,是个能上马打仗的。
“望生,看啊,那个着甲的就是你媳妇,生得真好。”平婆催促低着头的儿子赶紧看人,望生嗯了一声,伸长脖子,顺着母亲的手指,看到了那个英气精瘦的女子,看清人,他一下就红了脸,又低下头。
看儿子的样子,一准是相中了,平婆冲跟着后面的两个儿子和儿媳使眼色。
现在就看关家大姐能不能相中她家望生了。
驴车停好,两家人拥着进了正房,关家因为有关钦月得来的赏赐,屋子都是青砖的大房子,听说在雷州还有更大的宅邸,就是关老爹舍不得家里的梨园和街坊邻里,不愿意去雷州,不过小女儿是要跟着关家大姐到雷州上学堂的。
关钦月之前就收到家里的书信,二妹关钦云把人家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小妹关钦风只写了一行字:求夫求贤,红颜也难免枯骨。
文绉绉的,真是读书人的命。
现在她看着坐在对面,拘谨搓着手的汉子,十九岁,比自己小了七年,手脚宽大,是个干活的,两方家长聊的差不多了,媒人婆就端上两杯茶,这茶有讲究的,要先给男家的望生,他毫不犹豫拿起来,放了一枚金铜钱到盘子里,等茶水端到关钦月面前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屏气凝神,看她愿不愿意了。
她看了那金铜钱一眼,从锦袋里取出一颗玛瑙珠放进了托盘里,大家都吁了一口气,这也是成了。
“恭喜,恭喜。”媒人婆马上过去给关家和平婆贺喜,两家人都给了媒人婆大礼。
关钦月刚才听平婆说起了环水庵,于是主动上前去问,她在庵堂里有没有见过一个怀孕的夫人,肚子大概三个月到四个月。
“见过,那位夫人和他相公是京城人士,造了难,借住在哪儿。”
“相公?那位夫人的相公现在身负重伤,正在春花娘家养着,那个自称是夫人相公的男子是不是少了右边的手掌。”关钦月问。
平婆点点头,哎呀,坏了,她想起那位夫人曾抓着自己的手说:他不是,不是,听三媳妇这样说,那位是夫人被人挟持的。
关钦月大约能确定平婆照顾的那个夫人,就是王佳瑶将军的侄孙媳妇,她细问了夫人的身体怎么样,平婆说不大好,要卧床休息,不然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这般,就不能硬攻只能巧取。
因为望生一直乘船给环水庵送日常吃穿用度,还载过那几个人上小岛,关钦月把他叫来,这个汉子看到她,说话都有些结巴,气得平婆暗地里没少拧他。
“大姑娘,望生平时不是这样的。”这孩子,真是一开口就添乱,平时在家说话挺溜的,听他磕磕巴巴的说话,关钦月要是自己女儿,平婆立马就悔婚了。
好在关钦月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她也没觉得说话磕巴有什么,自己刚升伙长的时候,见了小将军说话也磕巴。
“不着急,说清楚。”
“望生,好好说啊。”平婆恨铁不成钢的又拧了儿子胳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