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家大哥大姐的女儿,叫春花。”周役把饭菜放到桌上,走到伍钺青身边,同她一起往外看,院子里,大哥苦口婆心的再喂饭,小春花执拗的要抓鸡仔玩。
“哎,等大姐回来,春花就麻烦了。”
“怎么说?”她问。
周役笑了笑:“慈父严母,春花儿只怕她娘。”小孩子这个年纪,大都调皮捣蛋,因为这个小村子距晋阳封地比不过十天路程,民风渐化,这里的女人都比其他地方的彪悍。
这小小的梨花村,多是女子当家做主。
所以,在路上做买卖的大多都是女子,田间地头忙碌的是男子,朝廷控制粮价,农户家种地致富少有,可女人把粮食做成各种食物,拿出去贩卖,就比卖余粮食赚的银钱多。
梨花村也是长公主封地里的一小村落,公主久居京城,对封地事务鞭长莫及,封地就由晋阳郡主代管,两块封地连横数十个万户大县,晋国三十三州府,有十七个在晋阳封地中,那里刺史多为女子,营中男女大将人数平分秋色,女子也能光耀门楣。
晋阳执政后,不但军户,连普通人家也允许地传女,传女者可免赋税三年。
大姐家的地就是母亲传下来的,母亲是军户,若没女儿就没人继承军功和田地,听大哥唠叨,这家之前生过两个男孩,现在都送去学艺了,生到第三个才是春花,所以格外疼惜。
大哥大姐将来就靠春花将来出息了养活。
“怪不得,我刚才看大姐是有些底子的,原来是军户。”
“是的。”
“周役,好饿啊,我们吃饭吧。”伍钺青到了冠县才知道,采花贼不在这儿,他们夫妻二人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离开京城。
至于为何要急着离开,周役只说了一句:长公主命不久矣。
闻言,她脑子里就生了一个字:乱。
她问周役,他们要去哪儿?
周役说去晋阳郡主的封地。
他们乘船南下,没有水路走才换了马车,披星戴月,一走就是两个半月。
伍钺青其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怕他们还没到,国就乱了。
世道乱了,还有哪儿能安身立命?
“怎么了,快吃吧,饭菜都凉了,想什么呢。”周役把筷子递给她,伍钺青回过神来,接过筷子笑道:“没事,就是有点想大家了。”
不知道琴姐,许典,毒医,医鬼他们怎么样了。
“先吃饭,吃饱了我带你出去走走,这个村子叫梨花村,依山傍水,进村的地方有一大片梨花林,远远看去如云似雪。”孕妇不宜多虑,周役知道青青一路上尽量不想,全当自己是回乡扫墓。
离家在外,是人都难抑对朋友的思念,身边除了他,青青身边又无姐妹相伴。
有些姐妹之间的话,更无人可说。
“好。”她夹了一块肉给他,这一路过来周役都瘦了,自己没瘦反而圆润不少,因为累的都是他。
走都走了,何必频添烦恼,伍钺青很快就想来了。
二人吃饱了饭,在屋子里坐了半晌,就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鸡飞狗跳,大姐换鸡蛋回来了,春花饭是吃完了,可却因拿着灶头的柴火去烧墙角的蜘蛛网,被她娘举着藤条教训,大哥慈父多败儿,老母鸡一样护着春花。
“你就宠着她,烧蜘蛛网!你怎么不把房顶给烧了!”大姐的吼声阵阵,大哥还在劝,还能听到春花偶尔几下啜泣声。
等大姐训完孩子,伍钺青和周役才相携着走出了小屋,梨花村就在一条河附近,河水清澈碧波涟涟,梨花树夹岸而栽,琼葩堆雪,余香入衣。
两人走到了上游开阔处,伍钺青才亲见什么叫做梨花枝上层层雪,连绵了几里地的梨花烂漫,雪白一片覆盖在起伏的丘陵上。
“周役,这个村怎么栽了这么多梨花。”她满眼都是零落的花瓣,怪不得叫梨花村。
“大姐说,这些梨树结的果子酸多甜少,只能熬成梨膏,充作药用。”
伍钺青想起了上一年漫山的玉兰花,好像他们和花海都很有缘,周役揽着妻子走进了梨花林中。
看她满心欢喜被美景吸引,暂忘忧伤,周役带她绕路多走了一圈,微风袭来,花瓣落满发梢肩头,还有一片正贴在了周役的眉心。
逗得她哈哈大笑,说要是红色的,他就成了善财童子了。
“渴不渴,我去给你拿水。”他们出来的匆忙,忘记带水了,周役不想让她喝河水,把人安置在林边的大青石上,交代她不要乱走,便大步跑回了村子。
河边偶尔有抱着木盆来洗衣服的妇人,也有背上背着一个小孩儿扛着锄头经过的庄稼汉。
村里的小孩儿卷着裤脚在浅滩上摸鱼。
“姐姐,哥哥让我送给你的。”机灵的小男孩牵着嘬手指的妹妹,小手捏着一个花冠,走到了伍钺青面前,她看这小花冠,不知是用什么青藤编的,上面别了几朵盛放的梨花。
“谢谢。”伍钺青没想到周役跑回去的间隙,还能让路上的小孩儿给她编一个花冠戴:“这个给你。”因为不耐饿,她身上的锦袋里都装了糕点和糖块。
她抓了几颗糖块,递到男孩儿和小丫头面前。
孩子的眼睛看到糖块的时候瞬间就亮了。
“拿着吧。”
“谢谢。”
周役提着水囊沿路走回来,他远远就看到青青和两个孩子再说笑,孩子拿到了她掌心的东西,笑嘻嘻的跑开了,应该是给了她小袋子里的糖块。
伍钺青想要把花冠带好,但没有镜子,她站起来走到水边,想以水为鉴,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交领上衫下着间色长裙,好在肚子没有显怀,还能扎一条腰带,临水而立有风姿。
“怎么想往水边凑,哪儿湿滑。”周役大步走到她身边,拉住妻子:“我帮你戴。”
“戴好看些。”她也爱美,这花冠做得漂亮,伍钺青就生了打扮的心思。
周役指尖理顺散落的碎发,把发髻上的青玉簪取下来,把花冠给她戴上。
“怎么样,可惜没有镜子。”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冠子,都不知道戴成什么样了,是好看呢,还是像个傻子一样?
“好看,我带水来了,坐下来喝一口。”周役眼里她什么样都好看,情人眼里出西施。
“真话,假话。”
“真话。”
哄她坐下喝了两口水,伍钺青坐闷了,就想绕着村落走一走,看一看,小村很恬静,大白鹅左摇右摆的带着一群小鹅从栅栏里钻出来,小鹅黄绒绒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母鹅走。
母鹅看到生人,嘎嘎嘎的扑腾着翅膀,凶巴巴的让周役连忙把伍钺青护在怀里。